但實際上,王公公冤枉彭指揮使了。
彭指揮使隻知道裴期長得像,可以帶出來認認臉,哪裡知道人都死了,裴期家裡卻完完整整地保存好了當年的那件衣服呢?
巧合,完全是巧合。
“回陛下。”雖然他心裡咬牙切齒的,可面上卻是一團谄媚,
“是裴侯家裡的大公子裴期。”
皇帝這才終于在心裡有了點兒印象。
他與裴侯在極小的時候有交情。
後來先帝為了削弱那些開國重臣的權利,有意冷落那些人,于是他跟着也不怎麼與功臣的兒子們一起玩了。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依舊停留在裴期身上。
“他在吃什麼?”皇帝饒有興趣的問,他年紀大了,鬓角斑白,視力也不如以往好,于是隻好詢問了旁邊的公公。
這次的宴會上大緻都有一些什麼菜都過過皇帝的眼,可他看裴期吃的那麼香的樣子,還是想知道。
“回陛下,老奴看地不太真切,應是那道渾羊殁忽。”
也就是那道烤羊。
皇帝頓時來了興緻,“把他那道菜端過來瞧瞧。”
這個季節正是鴨肥羊也肥的時候,他的餐桌上少不了這道菜,近日已經吃過許多次,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油香撲鼻過。
“諾。”
聽到皇帝的吩咐,另一邊的小太監将烤羊的肉、羊肚子裡面的鴨,還有糯米切成一小份,放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夾了一塊放入口中。
鮮嫩多汁,酥脆焦香。
近段時間,皇帝不知為什麼,無論吃什麼東西都沒有胃口,禦膳房也是換着花樣做菜,每日看見皇帝吃那麼點兒都戰戰兢兢的。
盤子裡的吃完,皇帝已感覺有七分飽。
再看向裴期,似乎仍在吃着,好像是在用調羹喝那碗甜湯。
皇帝這幾天老來得子正是高興的時候,一時興起就手揮了揮,“去,挑幾樣好的給他。”
于是裴期吃着吃着,忽然就又有一群太監出現,又往桌上上了幾盤什麼鹿筋燴鮑魚之類的名貴菜,而且都擺在了他的周圍。
裴期朝四周看了看,發現其他桌并沒有。
于是他看向了稍微有點眼熟的王公公,“請問,這是?”
王公公此刻真是看他不順眼的時候,隻回答一句,
“裴大人,這都是陛下賞的。”
不知是因為他的聲音比尋常男子更尖利些還是别的原因。
這話聽上去有些陰陽怪氣。
說罷,他準确無誤地用眼神找到了在旁邊坐着的指揮使,狠狠瞪了一眼。
你不要臉!
指揮使無所謂地挑眉。
那又怎樣。
錦衣衛與東廠由于職能比較相似,曆來積怨已深,他們明面上順從聽話,并不會生出什麼大的事端。
但私底下這樣那樣的小動作卻少不了多少。
指揮使故意眯着眼朝裴期說,“裴期,你隻是坐在這兒便可以得皇上的賞,要比其他拼了命邀寵的人強多了。”
他特地将裴期帶來不就是為了現在的效果。
怎麼能不抓住這個機會好好嘲笑一下呢?
王公公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還想再說些什麼。
他們忙着打嘴仗,都沒有注意到,端來最後那盤菜的小太監不知道怎麼了,或許是他自己沒走穩,又或許是别人推了他一下。
他猛地向前撲,一下子竟把手裡的東西全部撒到了裴期左側的半邊衣袖上。
這下王公公和指揮使都變了臉色。
菜是禦賜的,衣服也是禦賜的。
但裴期是傻的。
恰好現在的情況是一句話沒說對,都有可能惹陛下生氣,牽連在場的所有人。
當事人裴期倒是不在意已經髒了的衣袖,伸手把撲倒的小太監扶正。
小太監失了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抖如篩糠,腿軟地幾乎要站不住。
皇帝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
王公公還沒有想出什麼對策與說辭,就隻見另一位太監從皇帝在的地方過來朝王公公耳語了幾句。
王公公先是皺眉,随後點頭。
“裴大人,陛下口谕,這個奴才髒了你的衣服,由您來定如何處置他。”
皇帝年紀大了,身邊有趣的事情也越來越少,自己生的兒子們又一個賽一個的人精。
遇到這麼個有意思的,他樂意逗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