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無人在門口等候他。
他敲了敲門,小厮聽見他回來,吱呀一聲打開大門,裴期邁步走了進去。
裴府挺大,太陽西去,隻剩一點兒餘輝落在了瓦片上,府裡面種的幾株槐樹和榆樹被這餘晖照着,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
往前走了幾步,裴期變到了大家平日裡時常待着的前堂附近。
這個朝代有錢人的府邸一般都分為前堂,後室,書房,演武場,花園等。
前堂是用來接待外人的地方,其他都是府内的人員才能夠進去的。
要進入到後面需要穿過前堂。
裴期到了前堂的附近,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是他的祖父和母親。
他們似乎在商量着什麼事情。
先是他母親帶了些怒氣的聲音傳來。
“怎麼能這樣?!小期從未一個人。住過怎麼能讓他搬出去呢?!”
他的祖父在後邊回到:“哼,還不是他自己不争氣,為給自己掙到個府邸?如今子兼要求娶尚書家的女兒,他這麼個單身漢,怎麼能繼續住在一起呢?”
在這時候,家族裡的娶親一般是大哥先娶,後面的弟弟妹妹們在後結親的。
隻不過拜裴期那不太好的名聲所賜,他這麼大了,愣是沒有一家人肯将自家女兒的畫像送上府來,所有人見了他都嚴防死守,生怕沾上到點兒什麼關系。
不過這倒是明裡暗裡給他省了不少事。
到現在他去當了錦衣衛,那些文官們最唾棄的皇家狗腿子,結親的可能性那更是微乎其微了。
祖父又說,“我早就說了讓裴期去做錦衣衛不行,你看看,舍下了面子求的職位,現在不僅連累了子兼不說,他自己這樣了。”
裴母聲音帶了點委屈,“父親,不能偏心啊,家裡的産業已經全都劃給了子兼,連爵位都給了他,小期什麼也不剩了。”
“哼。”祖父終于将他的心裡話說了出來,“那還不是裴期廢物,以前是小廢物,現在是大廢物。”
吱呀一聲,裴期站在門外邊,不小心把門給推動了一下。
門内霎時間噤聲。
不過一會兒便有人把門打開了。
是裴建。
方才祖父與裴母争地厲害,其餘再沒有第三個人的聲音,裴期還以為裴建并不在裡邊。
見了他,裴母和祖父的神色都有些尴尬。
畢竟他們剛剛還在讨論的是裴期的去留。
裴建先說,“大哥,你回來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裴期身上的衣着,然後說,“母親今早給你的衣服呢?怎麼穿着這樣一身回來了?”
祖父聽到了這句話,也不顧自己還是坐在輪椅上的了,連忙過來一把将裴建給扒開。
見到裴期身上果然不是早上穿出去的那件紅色的禦賜的飛魚服,他眉毛深深地皺了起來,
“裴期!你怎麼搞的連衣服都能弄丢?!”
他指責着裴期。
裴母見到這一幕也是連忙過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說,“衣服呢?你身上這件又是什麼?”
衣服雖然是多年前的,可是好歹也是禦賜的。
要是在别的地方弄丢了都不打緊,要是在宮宴那麼重要的場合給弄丢了,給别人撿到了又是一樣把柄。
“沒事。”裴期說,
“衣服被我損壞了袖子,現正在太子府上,過幾天便會送來,我身上穿着的這件也正是太子殿下的衣服。”
祖父嗤笑,“你?太子?”
他好像聽到了什麼荒謬的笑話一樣,
“人家憑什麼要見你,憑什麼還把衣服給你穿?犯了錯也大可不必說這樣的謊。”
裴建也附和,他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他往前走了一步,湊到了裴期的身邊,可他說的話分明不是對裴期說的,而是對祖父說的。
“聽同僚的父親說,今日大哥好像惹得聖上不快,還被聖上訓斥了。”
裴期皺眉,拳頭捏緊了又放下,還是耐着性子說:“那隻是一場誤會。”
“我看你就是在說謊!”祖父冷哼道,“你哪來的這樣的本事?”
裴期面色沉了下來,緩緩說道
"我自會處理好自己的事情,不勞祖父費心,至于其他的,随你們怎麼想。"
說完,他轉身欲走。
裴建連忙上前攔住他,說:"大哥,你别生氣。祖父也是一時心急,我們都是為了你好。"
裴期看了他一眼,說:“這又和你有什麼關系?”
“什麼?”裴建愣了,他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有些呆傻的大哥會突然向自己發難,所以一時之間他也沒有想好什麼話回答。
裴期似乎卻并沒有任何責備或是質問的意思。
他臉上帶着純然的疑惑,仿佛隻是在對于一件不合理的事情有着單純的質疑
“我去參加宮宴,我穿了什麼衣服又與你有什麼關系?你為何還要大費周章去同僚父親那兒打聽我幹了什麼,做了什麼?”
裴建一下子說不出話了。
他看向裴期的眼睛,忽然湧上一股莫名不安的感覺,第一次感到心中有些發涼。
裴期見他不說話,轉身就走了,全然不顧祖父和裴母在他身後的挽留。
他穿過前堂,向後面走,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在此之前他并沒有感覺過得這麼憋悶。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每次在家他都感覺不開心,身邊的人都憋了一股子勁,好像誰都要說他一頓一樣。
可他除了讀不進去那幾本用古文寫的書以外也沒有做其他的什麼事。
裴期有些郁悶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聞到自己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散發出一股香味,和早些在太子身上聞到的一模一樣。
他又想到太子請自己泡溫泉,還請自己喝茶,還送了衣服。
裴期覺得還是待在太子身邊更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