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那個妖怪帶他來的山洞嗎?
他記得,昨天他獨自下山,在森林裡打轉,一整天過去好不容易打到一隻野兔,結果遇到一隻大蜘蛛......
對了,那隻大蜘蛛把他綁起來了......
他猛地起來,那個大蜘蛛呢?
左顧右看,隻看到裴枕盤膝而坐,眼睛閉着,他隐約在話本中看過這個姿勢,像是在打坐。
晨曦的光從山洞口照進來,為他挺拔的身姿渡上了一層聖光。
沈遲掐了一下自己的臉,他下手很重,“嘶”了一聲。
好痛。
這不是夢。
他還活着。
昨天裴枕救了他?
沈遲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情緒。
這個妖怪雖然說是妖,但從見面起,也從來沒對他怎麼樣過,算算還救了他兩回,雖然對他的态度很差,但是該出手幫他的時候也會幫......
這個妖,雖然吃人,但是是好妖。
裴枕眉心松動,沈遲以為他要醒來了,還沒想好怎麼和他道謝,于是他又急忙躺下了,眼睛緊閉,耳朵時刻留意裴枕的動靜。
卻什麼都沒聽見,他眼睛睜開一條縫。
突然對上了裴枕那似笑非笑的雙眼:
“昨晚睡的可還舒服?”
沈遲一骨碌爬起來了,翁聲甕氣地回:“還、還行。”
裴枕淡淡地收回視線,他起身,一身白衣從幹草垛中起來免不了沾了點草,沈遲極有眼力見地上前拿掉了,狗腿的樣子裴枕勉強滿意。
昨天還得了幾點功德,這蠢凡人也不是全然無用。
裴枕:“既然醒了,那我們即刻出發。”
沈遲嘴巴張大了:“啊?去哪?”
裴枕站在山洞口,蒼茫延伸的天空、遠處冒着袅袅青煙的村落、以及腳下郁郁蔥蔥的森林都盡收眼底。
他伸出骨節分明的食指,指了指東邊,劃了條線,是淮河的流向,一路往北,不容置喙:
“沿着淮河往上走,去邳都。”
邳都乃天子腳下,靈氣充盈得任何地方都比不上,而靈氣越多的地方,妖鬼也就越多。
有沈遲這個人形站樁,無數妖鬼會前仆後繼找來,而他裴枕,隻需要守在他身邊,就能解決功德虧損的問題。
裴枕不容分說:“事不宜遲,馬上出發。”
“我……我可以回家看一下我娘嗎?”沈遲弱弱道。
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了,尤其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真的會開口說話的蜘蛛,沖擊力太大……
跟在這個妖怪的身邊,以後估計會遇到更多妖,這一去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回來。
裴枕不悅:“不是說回不去了嗎?”
沈遲語速飛快:“但是我可以悄悄回去,不要被其他人發現就好,我知道有一條人不常走的小道,我們走那裡回我家,就不會被人發現我還活着了。”
裴枕挑了挑眉,修補功德一事不能拖,晚一日補回來被九重天發現的幾率也就越大,更何況,他娘又和他的事有什麼關系?
沈遲神色可憐,小聲道:“求您了。”
沈遲此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無端讓裴枕想起他養的一隻獺(ta)貓來。
那隻獺貓好吃懶做,整日就是躺在他的腳邊拍打自己吃的油光水滑的肚子,一餓了就眼睛發亮地看着他。
這冒光又期待的眼神簡直一模一樣,裴枕話到嘴邊詭異地轉了個彎:
“随你。”
沈遲高興地蹦起來,當即決定,以後唯妖人馬首是瞻,他說往西他絕不往東,他說讓他上天下地他也絕不說一個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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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首村多山,他家在缇首村一座山腳下,村口的泥巴路一路蜿蜒延伸,其中分叉的一條小路能直到他家門口。
不能走大道,會碰到他的那些姑侄嬸子,屆時他沒死的消息傳開來,那些人指不定又要派人去尋他回來再舉行一次大祭祀。
沈遲拎着自己的袍角抓在手上,一回頭,撞進了裴枕那雙墨黑的雙眸,而此刻那雙眼裡面怒火焚燒。
“這就是你帶我走的小路?”
裴枕此刻下擺全濕,數不清的泥巴印子在上面,硬是将他一個出淤泥不染的脫俗模樣,變成剛剛鋤地二裡地回家的二流子。
他額頭上青筋直跳。
“好了,你既快到家了,我就先走了,日後不必再見。”
什麼讓沈遲來吸引妖鬼,僅靠他一人也可以把那些妖鬼揪出來殺個幹淨。
裴枕從容不迫地說完,掐個決就要原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