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将軍充滿期待的神情,孟嶼拱手:“提前祝賀将軍夙願得償。”
白川聽着孟嶼用這麼愉悅這麼堅定那麼自然的口吻,陳訴着明知虛假的結果,第一反應竟然不是荒誕,而是悲涼——
他不禁去想,在孟嶼躲在荒野裡不再入世的那一千多年裡,他會不會也做着一場又一場這樣的夢。
夢裡将軍獲得一場又一場的勝利,醒來見不到夢裡的人。
門外有将士求見,将軍和幾人作别,而後快步走了出去。
白川忽然問:“無相山那場大戰,是什麼時候?”
“三天後。”孟嶼和祁望異口同聲道。
幾人向祁望投來困惑的目光,祁望神采飛揚地笑笑,小聲對白川說:“不好意思,但我對曆史确實有點兒研究的。”
白川對祁望這種找到機會就自誇兩句的行為見怪不怪,不再理會這隻仿佛在開屏的花孔雀。
一旁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遊霧卻忽然扭頭問孟嶼:“孟先生還記不記得,當年那場對戰,我們輸在什麼地方?”
孟嶼的眼神中流露出幾分困惑和無奈:“也不瞞各位了,這也是我一直不解的地方。”
說着,他從懷裡摸出來幾枚古舊的銅錢,在掌心一字排開:“我不知道你們的志怪故事裡有沒有記載過,我們夢貘除了操縱夢境的能力之外,還有點兒占蔔的天賦。”
白川點了點頭,他記得書上說,占蔔算是夢貘的天賦技能,能夠幫助夢貘篩選出哪些願望是會實現的,哪些願望不會,四舍五入是個用來定位食物的好手段。
“人間也有不少術士占星或者算卦,但毫不誇張地說,夢貘一族就是所有能窺探天意的人裡面,最為靈驗的。”孟嶼說得非常笃定,看來對自己的蔔卦能力頗有信心,“一千年前,在無相山一戰打響之前,我也曾經為将軍占蔔過吉兇。”
“結果并不好麼?”遊霧問。
孟嶼搖了搖頭:“恰恰相反,卦象大吉。”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我從一開始就相信,無相山一戰,我們必然獲勝,而将軍也定然會凱旋。”
說着說着,他的語氣終究還是黯淡了下來:“我占蔔過沒有幾千次,也有上百次,從來沒出過錯,除了這一次……”
他還沒來得及說更多,門口就有将士把他喊了出去。
在他的身後,幾人的目光紛紛望向他的背影。
最先移回目光的是祁望,他湊到白川身邊,手指輕輕地點上沙盤上插在無相山上的那面旗子,語氣随意地問:“你們覺得他說的話,有幾成可信?”
一旁的沈一禾神色躍躍欲試,仿佛祁望說到了他的心坎兒裡:“對對對,川哥,遊隊,他畢竟是個靈物,咱們真的要相信他嗎?這會不會隻是他們誘敵的圈套?”
白川卻搖了搖頭:“不像。”
“有什麼理由麼?”沈一禾追問道。
“第六感。”白川他确确實實羅列不出什麼邏輯或者道理,但他一向很相信自己對人的第一印象,“我看人或者看靈物一般都挺準的,除了……”
沒過腦子的話到了嘴邊,硬生生被他吞了回去,卻架不住祁望刨根問底:“除了什麼?”
白川頗帶個人情緒地白了他一眼:“除了你。”
“我怎麼?”祁望似乎更有興緻了些,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白川覺得自己今天要是不把這話說出來,怕是會被這家夥煩死,于是幹脆開口:“第一眼在火場裡看到你,以為你是個傻子。”
“然後接觸下來發現我是個聰明人對吧?”祁望的語氣裡透露着幾分洋洋自得。
“然後接觸下來發現你其實是個瘋子。”
這确實是他的感受。
他覺得祁望這家夥看起來溫和有禮,但總是兵行險着,出其不意,總給人一種精神狀态不太穩定的感覺。
再加上這家夥總是有意無意地撩撥自己幾句,那麼極有可能還是個gay,還是個過分随意的gay——
挺瘋的。
白川想。
祁望卻好像完全沒覺得這是在罵自己,反而更加得意起來:“大道至簡,慧極近癡,這是傻,特立獨行,衆人皆醉而我獨醒,這是瘋,看來白先生對我的評價着實不錯。”
連一旁的遊霧和沈一禾都看不下去了,連忙幫忙把話題轉移開:“那川哥,難道孟嶼的占蔔結果真的出了問題嗎?”
這回白川和祁望一同搖頭。
白川見狀,示意祁望先開口。
祁望也不推辭,慢悠悠地說道:“這麼多年來,咱們山海聯盟一直在研究靈物的異能,雖然目前還不知道他們的異能到底是從哪兒來的,但諸多研究也已經表明了,靈物的異能屬性都是天賦性質的,且是穩定的,那麼如果孟嶼占蔔出來的是吉,結果就應該是吉。”
“也就是說靈物的異能幾乎不會出錯。”沈一禾小聲道。
“沒有,”祁望點頭,“這東西可能很難用科學解釋,也許更貼近宗教和神學一類的東西。”
白川也點了點頭,他不得不承認,這個瘋子确确實實在很多事情上和自己的觀點态度出奇一緻。
沈一禾聽得越來越困惑,他揪着自己亮綠色的劉海兒,皺着眉頭問道:“也就是說當年無相山一戰本來應該是獲勝的?那為什麼……後來反而打了敗仗呢?”
白川下意識地和祁望對視了一眼,眼神交換中,他确信自己的想法又一次和這個家夥的碰撞到了一起。
這種碰撞讓他更加堅定自己的看法,于是他開口,笃定地說出自己的推斷:“在當年那一戰中,除了孟嶼,還有别的靈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