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令他脊背發涼的不安,讓他下意識離宋葬也遠了一些,下意識不想去探索那張消失的血盆大口。
而宋葬隻是渾身一顫,使勁點頭,死死捂着嘴把哭腔憋了回去。
他蜷縮在廣告牌旁邊的座位上,低着腦袋,甚至不敢再與謝春野對視。
謝春野沉默片刻,無語地推了推眼鏡。
【特殊稱号:假面(10/100)】
很好,謝春野終于把他當成了廢物。
宋葬滿意地勾了下唇,肩膀恰到好處地微微聳動,佯裝自己還在恐懼哭泣。
他在心裡算了算,五名玩家,店員一号,再加上巴士司機和甯思思,好像也隻有八個人。
剩下兩個是什麼玩意,宋葬搞不清楚。
他也不在乎。
如果鬼鬼怪怪之流也算數據,那麼按照這個效率,稱号晉級不是難事。
之後他隻要跟着謝春野,繼續當個抱大腿的小廢物就好。
想到這裡宋葬心情不錯,偷偷摸摸擡起濕潤的眸子,暗中觀察起來。
他發現巴士司機的态度變得很奇怪。原先疑似路怒症的表現似乎全都消失了,詭異地維持安靜沉默,僵着臉老實開車。
就連林文靜想要與他繼續套話,他也沒再吭聲,簡直想要僞裝成一個從來不會說話的木雕。
别人可能不明白,但宋葬和謝春野都能隐約察覺到司機的異常情緒。
——他在恐懼。
恐懼什麼呢?
宋葬猜測,是在害怕那個擅自調戲他的壞東西。
可其實它也不算壞,畢竟宋葬隻是被調戲,被舔了舔掌心,被纏住手臂蹭來蹭去……而王澍的整隻手臂都被吃得一幹二淨。
宋葬突然決定不讨厭它了。
因為它有一點點像小白。
很多小動物都喜歡折騰主人的手,小白興奮的時候,還會含着他的手掌,用牙齒輕輕啃咬,雖然很想多啃兩下,卻不敢用力分毫。
或許那個壞東西也一樣,隻是遊戲世界裡具有神智的強大動物。
可惜它摸起來冷冰冰的,不太舒服……
宋葬蓦地抿唇,擦拭幹淨的冰涼手指按在膝蓋上,輕輕摩挲了一下。
有兩三根白色的細小絨毛,不知何時粘在他褲子側面,又沾上了他的指尖。
他擡眼看了看謝春野的方向,随即垂下眼眸,慢吞吞走回巴士後排角落。
甯思思有些不舒服,依賴地抱着謝春野的胳膊,謝春野便也沒有幹涉宋葬的舉動。
宋葬将自己再次蜷縮起來,蒼白臉頰藏在座椅靠背後方,面無表情盯着指尖的狗毛發呆。
巴士搖搖晃晃向前開着,遠處的機場輪廓在月色下若隐若現,迎面可見客機騰空而起,在深沉夜空中紅芒閃爍。
空氣似乎一點一點變得稀薄。
謝春野的手機沒了,此時正拿着肖黎黎借給他的手機,皺眉道:“海拔兩千八百米,我們的終點站是高原機場。”
聞言,一直很安靜的肖黎黎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一直喘不上氣!我還以為是我被吓壞了。”
邱爽:“……黎黎,你就是被吓壞了。”
肖黎黎繼續恍然大悟:“噢,這樣啊。其實我還有點餓了,司機叔叔,天海機場有麥當勞嗎?”
司機先生并沒有說話。
“先安靜。”謝春野倒是驟然出聲。
肖黎黎疑惑地眨了眨眼,視線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神情微愣。
視野開闊的前車窗裡,出現了一個矮小的身影。
公主裙,雙馬尾,頗為精緻可愛。
卻與甯思思此時的裝束一模一樣。
黑色小皮鞋踩在不算平整的盤山公路上,沉重而緩慢。
在逐漸逼近的車燈下,那道身影愈發清晰,車内的氣氛也開始趨于冷凝。
——因為“她”在倒退着走路。
雙馬尾輕輕搖晃,裙擺上下飄動,詭谲荒謬的視覺效果,讓衆人心中寒意頓生。
沉默許久的巴士司機終于沒忍住,大聲爆了句粗口:“操!”
他将方向盤捏得嘎吱響,一腳油門加速,将那道身影甩在車後,眼睛依然死死盯着前方,大聲說:“都别給老子回頭!”
謝春野表情同樣不好看,皺眉重複道:“别回頭,回頭了,下一個倒退走山路的人就是你。”
理所當然,所有人都會在這個時候聽從老玩家的意見。
除了宋葬。
宋葬擡頭瞄了一眼後視鏡。
确定自己在大家眼裡沒什麼存在感,此時根本沒人注意他之後,他毫不猶豫地立刻回頭看去。
下一秒,宋葬瞳孔微縮。
先前被車燈照射時,那道背影隻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很像甯思思的小女孩。
可當宋葬回頭看向“她”的正面,須臾間,一切都變了,就像籠罩在眼前的陰霾山霧被清風吹散,将真相揭露。
那是一張穿着公主裙的完整人皮。
它被山風吹着向後拖拽,猶如一隻薄而透光的微癟氣球。
剝皮之人技巧娴熟,甚至給它的臉化好了妝。
可這般浮誇的濃妝放在小女孩臉上,顯得無比詭異而不和諧。
在陣陣寒涼山風中,那張青白透紅的臉已然猙獰變形。
空洞的眼孔一片漆黑,直勾勾盯着宋葬的方向。
【特殊稱号:假面(11/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