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司機是一個頗為壯實的中年男人。
而此時此刻,搭在方向盤上的“皮囊”薄得透光。
這種視覺沖擊所帶來的震撼之感,令人脊背無端生出一股寒意。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邱爽緊緊抱着林文靜的胳膊,嘴唇微顫。
“他胳肢窩下面有蜘蛛網,我看到了,卧槽!”
肖黎黎誰也沒抱,她一邊說話一邊緩步後退,眼睛瞪得很圓:“有沒有一種可能,司機叔叔早就死了?好牛,亡靈巴士!”
“黎黎,不該興奮的時候不要興奮!”
邱爽沒忍住,像平常那樣吐槽了她一句。
緊張氣氛稍稍回暖,而謝春野牽起甯思思的手,擋住她好奇的視線,徑直朝機場正門方向走去。
“不該看的東西别看,不該想的東西别想,”謝春野邊走邊道,“這個副本難度不太對,别管支線任務,老老實實走完主線就行。”
他臉色仍然難看,在發現異常情況之後,從始至終沒有再看司機第二眼。
而宋葬眨了眨眼,走在隊伍最後,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摸摸又轉身看向駕駛座。
沒辦法,自從在巴士上扔了手機,謝春野仿佛瞬間化身苟道中人,努力無視所有暗含危險的細節,一心隻想着趕快通關。
宋葬不太明白謝春野在害怕什麼。
他盯着駕駛座,那張人皮也以被操縱般的僵硬姿勢轉過頭來,恰巧與他目光重疊。
下一瞬間,人皮蓦然暴起,動作兇狠地向前邁出一步,随即竟然徑直跪在了地上。
宋葬:?
“砰砰砰!砰砰砰!”
六聲離奇的巨響從破舊巴士裡傳來,車底鐵皮被撞得掉落一地,甚至吸引到了路人npc的探尋目光。
謝春野聽見卻是後頭也不回,隻表情難看地強調道:“都别看,趕緊進機場!”
聞言,宋葬也趕緊聽話轉身,白着臉快步跟了上去,老老實實不再亂看。
好恐怖,司機先生都變成人皮了,居然也會被吓得起身給他使勁磕頭……
不,是給藏在他手腕上的那個壞東西磕頭。
情況很怪,還是跑路為上。
*
高原的夏季并不灼熱,反而略顯清涼。
天海機場很是寬敞,迎客廣場上,伫立着兩尊極有本地特色的牛羊雕像。
路口有小販推車賣溢價牛肉幹,牛肉面的香氣若隐若現,街頭還有一面碩大的羊肉火鍋廣告牌。
随着太陽逐漸升起,來往人流也多了起來,一切都很和平,很正常。
兌換登機牌的櫃台前面,有許多戴着墨鏡與遮陽帽的年輕遊客,以及一大批中老年旅遊團。
熙攘而松弛的人群,與現實世界如出一轍的機場廣播,都讓大家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但是現在他們面臨一個關鍵問題——除了肖黎黎以外,其他人都沒有随身攜帶身份證,隻能站在取票口旁邊大眼瞪小眼。
謝春野主動找上一名工作人員,詢問道:“請問,沒有帶身份證還可以取機票嗎?”
工作人員似乎并不驚訝,微笑回複:“當然沒問題。天海機場已經配備了最先進的檢測設備,用血液樣本證明身份即可。各位旅客可以去取血室進行樣本采集,十分鐘内出結果。天海機場會免費為您提供一次性身份證明。”
……血液樣本?
衆人對視一眼,都覺得聽起來不太對勁。
眼看工作人員走遠,邱爽才壓低聲音:“謝哥,這種流程真的靠譜嗎?”
“不靠譜,但如果我們想坐飛機,就隻有這條路可選。”謝春野牽着甯思思的小手,垂眸道。
邱爽有些害怕:“他們有可能會拿大家的血液樣本做壞事。”
而肖黎黎興緻勃勃補充:“比如巫蠱之術,血脈詛咒……”
“沒那麼誇張,”謝春野無語地看她一眼,“不願跟着我,可以坐計程車回去找王澍。”
“那還是跟着謝哥靠譜。”
邱爽一錘定音,其他兩個女生也沒有反對意見。
至于宋葬就更不必提,他一臉乖巧地站在旁邊,安安靜靜,沒事絕不插話。
謝春野态度非常淡定,讓衆人心中的忐忑都減了幾分。
更何況,自從看見山路上倒退行走的“甯思思”,以及巴士駕駛座那張空蕩蕩的人皮以後,誰都不願意再往陌生的荒郊野外裡跑。
天海機場的現代化建築,來來往往的人流,天空中聒噪的飛機引擎聲,咖啡廳裡傳來的香氣,反而更讓人感到自在和安全。
取血室裡的采光很好,幹淨明亮,有兩台用途不明的大型儀器正在嗡嗡運作。
不少旅客正在排隊,神色都頗為自然。就好像在這個世界裡,用血液換取一次性身份證是無比正常的事情。
采血員的胸前挂有身份銘牌,穿着白色護士裝,戴了一次性頭套和醫用乳膠手套,看起來也很是專業衛生。
衆人分開排隊,很快就輪到宋葬。
他怯怯伸出手,白皙指腹被塗上酒精與碘伏,液體微涼。
宋葬表情不安,瑟縮着想抽回手,卻被看似溫柔的護士牢牢攥住。
“這位旅客,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聽到這話,宋葬幹脆直接紅了眼眶,委屈地嗫嚅着說:“我,我可不可以自己來紮?對不起,我真的有點害怕……”
護士看得一愣,猶豫片刻後才溫柔道:“可以的。”
“謝謝。”
宋葬接過細針,咬緊嘴唇,閉上眼,速度極快地将針頭刺進右手指尖。
殷紅血珠成串湧出,順着護士的指示落在薄薄的玻璃片之上。
拿到血樣的護士再也沒管他,宋葬被其他工作人員面帶微笑地領了出去。
【特殊稱号:假面(14/100)】
摩挲了下手中折斷的針頭,宋葬不動聲色将它藏進褲子口袋。
眼看其他人也陸續走出取血室,他慌慌張張來到謝春野身旁,臉色白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