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一言不發,嘴唇抿緊。古斯福至心靈,構想E鍵。
這是下馬的按鍵,亞瑟随之利落地翻身。雙腳剛一着地,亞瑟的肩膀就微微放松,如同卸下了一部分重擔。
“往前。”亞瑟嘴唇蠕動,語聲幾不可聞。“五到六。”
W鍵。前進。男人的軀體也即時反應。一步,三步,六步。他穩健地甩開了馬匹,站定。繼而,亞瑟緩緩擡起下巴,不疾不徐地掃視周圍。
“來談談?”亞瑟問。
他的話音落下,周圍的樹林俨然活了過來——首先是細微的窸窣,接着是靴子踏裂枯枝,樹枝和灌木一道晃動。
三個人影如鬼魅般從不同方向的灌木叢中站起,槍口齊刷刷地對準了亞瑟。緊接着,從最近的一段粗壯樹幹後,一個留着油膩八字胡的男子慢悠悠地繞了出來,手裡把玩着一把彈簧刀,刃面在陽光下閃着寒光。
“喲呵,瞧瞧,這是哪位尊貴的先生?”八字胡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泛黃牙齒。他的目光在亞瑟身上遊走,最後越過他,貪婪地盯上了後方的黑朗姆。“看來我們今天撞大運了,夥計們。居然有老爺親自來敲門。”
“沒錯。”一個手下附和,臉上滾動着毫不掩飾的貪婪光芒。“這位闊老爺看起來很是慷慨。想必不會介意與我們分享一些财富,是吧。”
“識相的有錢人活得長。”另一個歹徒獰笑着向前邁了一步,槍口微微上擡,直指亞瑟胸口。“現在,先生,不如我們來談談你身上值錢的東西?我相信你很樂意捐一些給我們這些可憐人……”
——這還真跟刷出的怪一樣。古斯不爽地想。終于看到了,但也被包圍了。
好在這次面對的不是野生動物,視角自帶的信息檢索能派上點用場。
古斯觀察,繼而提示:【亞瑟,奧德裡斯科幫。】
亞瑟微不可察地一點頭,繼而深深地歎出口氣。
“呵。”他搖頭,猶如對這場遭遇感到毫不意外,“看來科爾姆最近過得不怎麼樣。”
劫匪們面面相觑,八字胡男臉上的笑容一凝。
“哪個科爾姆?”他謹慎地問。
“科爾姆·奧德裡斯科。”亞瑟挑眉道,“我是他的客人。怎麼,他從沒跟你們提起過我要來?”
科爾姆·奧德裡斯科,地區匪幫奧德裡斯科幫的老大,曾與達奇·範德林德有過短暫合作。然而,野心和背叛最終導緻兩人決裂,他們各自的幫派也從此成為不共戴天的死敵。
奧德裡斯科幫内部流傳着一份針對範德林德幫成員的死亡賞格單,上面的賞金足以讓普通幫派成員冒險一搏。而作為範德林德幫的頭号幹将,亞瑟每次遇到奧德裡斯科幫的成員,也都會留下一地屍體。
這一回,不知是裝束風格與往日形象相去甚遠,還是這幾個匪徒才來到這片地盤不久,這幾個奧德裡斯科幫的匪徒,竟然完全沒認出面前就是亞瑟·摩根。
“從沒聽說過科爾姆要接待什麼客人。”八字胡男眯起眼睛,顯然在權衡亞瑟話語的真實性。“你最好别想騙我們,先生。科爾姆可不是随便什麼人都能拿來當擋箭牌的。”
“夥計。”亞瑟平靜地問,“你看我像是随便什麼人嗎?”
匪徒們上下打量他,表情變得更加猶豫。八字胡男眉頭緊鎖,瞥向其他同夥。一個瘦高個子的劫匪走出灌木,冷笑道:“我看你像在騙我們。”
“等會兒。”站在最邊上的一個年輕劫匪遲疑道,“萬一他真的是來找科爾姆?我們可惹不起……”
“夠了。”八字胡男舉起手,緊盯着亞瑟,“先生,”他慢慢地說,“你怎麼稱呼?”
“普萊爾。”亞瑟也慢慢地說,每個音節都仿佛在舌尖上滾過。“亞瑟·普萊爾。”
“……普萊爾?”八字胡男疑惑地重複了一遍,仿佛是在回想這個姓氏。突然,他猛地瞪大眼睛,臉上的血色盡褪。而亞瑟冷笑,大喊:“古斯——”
【收到。】古斯說。
對于鍵鼠玩家,鼠标中鍵,代表開啟具有時間延緩效果的死神之眼。
中鍵加左鍵,則是在這個狀态下開槍。
今天依然沒能成功構想出鼠标的古斯,一如既往地以集中自己的意識暫代。而與上次對付郊狼時漏掉一頭不同,這回所有的敵人,所有的敵對紅點,全都清晰地擺在視野之内!
砰!
意識中巨響炸起,如子彈出膛,似驚雷落地。霎時間,琥珀色濾鏡籠罩世界,樹葉的搖曳,劫匪們的動作乃至表情,全都慢得幾乎靜止。整個世界不再有任何變化,就像被攝影機捕捉到的一幀畫面,而後——
砰!砰!砰!砰!
四聲發生于現實中的槍響,四朵自顱骨盛放的猩紅之花。宛如被無形之手伐倒的樹木,匪徒一個接一個地重重摔在地上,面上表情永遠地凍結在驚恐和難以置信中。
親手執行這一切的男人警覺地四下環顧,稍頃,慢慢吐出一口氣。
“幹的不錯,邪祟。”亞瑟扯出半個笑容,聲音中帶着幾分贊許,“看來你終于不是隻會在那兒瞎摸了。”他審視四周,“趁現在沒人過來,我們趕緊搜一遍。”
說完,暗金發色的男人站在原地,全身放松,悠哉悠哉地等待着另一股力量的降臨。
十幾秒後,亞瑟皺起眉。
“……邪祟?”
“見鬼,你就這點持久力?”
沒有回應。唯有微風輕撫過樹葉的沙沙,鳥群放松警惕的叽喳,像是在嘲笑他的等待和期待,以及被這幾十天養成的奇怪習慣。
亞瑟低咒一句,望眼天色,直接俯身,開始搜刮死去匪徒的口袋,拆下鍍金的皮帶扣,倒出還能用的子彈……漸漸地,亞瑟的表情變得若有所思。
幾十天來,第一次,他的雙手完全歸屬于他自己的掌控。
而代價……好像就隻是讓古斯那雙爪子先摸個過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