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昙點點頭,跟周文柏揮手再見,依依不舍,“周醫生不要太辛苦哦,好好吃飯。”
周文柏心髒被暖流拂過,目送紀昙離開。
紀昙上了周赦的車,看到周赦進車時扔到後座的藥袋子,才知道周赦怎麼這個時候還沒離開醫院。
“你買藥了?”紀昙問道:“你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周赦發動汽車,“沒有。”
“不要諱疾忌醫。”紀昙關切地舉例,“紀恩誼的病就是越拖越嚴重。”
周赦納罕看了紀昙一眼,據他所知,紀恩誼從生下來就有被好好治療。
“他拖病?”周赦疑惑,“什麼時候拖的?”
紀昙認真回答,“娘胎裡。”
周赦:……
“閉嘴吧。”周赦無語,“隻是些活血化瘀的藥膏。”
紀昙被周赦預判堵嘴,轉而又問,“活血化瘀,你哪裡受傷了?”
周赦平視前方,默默握緊方向盤,沒有回答紀昙。
紀昙目光粗略地在周赦身上掃過,最後停在周赦結實修長的冷白小臂上,鮮豔的抓痕斑駁地錯落在上面。
紀昙仔細地回想了下,好像是他在醫院躲在周赦身後抓出來的。
紀昙有瞬間心虛,“周律師,回去後我幫你上藥吧。”
“你又想作什麼?”周赦認識紀昙到現在,紀昙就沒做過好事,不由得揣測道:“玩塗藥遊戲?把我當成你的小玩具。”
紀昙不見得幹不出來。
“我都多大了,早過了玩角色扮演遊戲的年紀。”紀昙忿忿反駁,“我是好心。”
周赦不信,“你好心?”
“你給周文柏的三明治都是你吃剩下的。”周赦倒是也沒有覺得自己在紀昙心裡比周文柏還重要,“你有那好心給我塗藥?”
紀昙臉色變了又變,弄得周赦以為自己冤枉了他。
結果,紀昙小聲詢問,“你怎麼看出來的?”
他又不瞎,包裝袋是打開的,這能看不見嗎?
紀昙見周赦不說話,死活不接這盆髒水,“我隻是吃了三明治裡面的西紅柿,周醫生不愛吃西紅柿。”
周赦停好車,難得沉默。
“不用你。”周赦拿起後座的藥袋,垂下眼皮,“我自己會處理。”
周赦拎起藥袋下車,紀昙緊着解下安全帶跟上去。
周赦回房關門,徑直脫下短袖,後背上深淺不一的細長紅痕已經紅腫泛紫。
周赦眉眼冷淡,剛擰開活血止痛膏的蓋子,就被不速之客闖了進來。
“我沒有隐私的嗎?”周赦轉過身,高挺的眉骨下壓,漆黑的瞳眸凝在紀昙張望的小臉兒上。
紀昙索性直接鑽進去,“我真的要給你塗藥。”
周赦擰眉,剛要開口,就被紀昙打斷。
“你後背都是傷,我都看到了。”紀昙說:“你自己塗不到的。”
周赦攥緊的掌心驟然松開,放棄抵抗般,“随便你吧。”
周赦裸着上身趴在床上,紀昙彎腰給他上藥。
紀昙上到一半,忽然說道:“你認識什麼正規的捐款渠道嗎?可以給破産子女捐助那種?”
周赦一聽就明白紀昙為什麼執意給他上藥讨好他,“你之前不是想把紀恩誼推下去,現在要救他?”
紀昙塗累了,徑直坐在床邊地上,偏偏頭就可以看到周赦的側臉。
“是紀恩誼跟我說他想死,我在幫他。”紀昙振振有詞解釋着,然後肉眼可見地頹靡下來,“但是媽媽說那是不對的。”
周赦目沉如水,“他讓你殺人你也殺?”
紀昙義正言辭,“當然不是,那是犯法的。”
周赦靜靜地注視着紀昙。
紀昙被周赦看得躲閃,沒忍住小聲道:“小時候确實會。”
紀昙盯着周赦看笨蛋的目光,努力給自己找理由,“善良的寶寶總是不忍心拒絕任何人的要求。”
周赦被紀昙沒什麼三觀的話氣笑了。
周赦不再看紀昙,轉回頭去。
靜默良久,周赦忽然道:“要是我被别人要求做壞事,卻拒絕不了呢?”
周赦在滿是彌漫藥香的房間輕輕閉眼,鋪天蓋地的血色瘋狂湧入腦海,肺腑都充盈進鐵鏽的腥氣,讓周赦難受得蹙眉。
紀昙扒了下周赦的胳膊。
周赦睜眼,紀昙正在給他算不得傷的右小臂上藥。
紀昙三下五除二給周赦小臂上的抓痕塗上藥膏,明媚漂亮的小臉兒湊得很近,彎彎的琉璃眸幹淨盈潔,嬉笑道:“那你也是和我一樣特别善良的寶寶喲。”
周赦眸光顫了顫,紀昙幼稚的話有點可笑。
他卻又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一點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