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瀾走過來看了眼界面,“這就是‘錦衣夜行’吧?”
“對,接下來的起碼一年時間,你都會打它的官司,怎麼樣?試試?”
鄢瀾接過VR設備,“在紐約的時候就試過了。”
“這不一樣,升級版沉浸式裝備隻在我辦公室有,還未上市。”
鄢瀾在立式操作台上随意選了形象和武器配置,和利曼珊一起戴上VR裝配,落入“錦衣夜行”的世界。
這是一個由神話改編的捉妖遊戲,每個夜幕降臨,玩家就開始了一段奇異的捉妖打怪的旅程,而當次日的第一縷晨光來臨,一局遊戲便結束了。
利曼珊給自己選的是一個紫色頭發紫色瞳孔、全身黑色裝束的女郎,她有個中文名,叫“珊”,鄢瀾的形象則多為默認,黑發碧眼,也穿着黑色夜行衣,剛剛設置名字時,她随意輸入了“闌”大約出于改名前的肌肉記憶。
史詩般的音樂仿佛長在腦子裡,擡頭看天,圓月在雲層中進進出出,群山環繞,月亮出雲時,月光就照在山脊上,細看山林,月光中的一群飛蟲清清楚楚,上下飛舞着,樹葉被照到的一面呈現出半透明的脈絡,另一面則在陰影中,薄雲在月前移動,月光便在林間移動着,樹葉脈絡的光影、飛蟲群的光影,都随之移動,等月亮完全鑽進了雲裡,一切歸于黑暗。
音樂停了,夜的一切聲音湧入耳鼓:貓頭鷹的叫聲、偶爾的樹杈斷裂聲、驚起的禽類撲哧翅膀的聲音、水聲……鄢瀾着實感受到了身臨其境的緊張感,甚至恐懼,站在夜色裡,一時不知所措。
紫發的“珊”走過來,站在她對面,站了一會兒,拉起“闌”的手……
一團黑影從“珊”的身後冒出來,随着一聲怒吼,向二人撲來,“闌”條件反射一般跳将起來,揮起兵器朝黑影的頭上插去……
黑紅的血漿頓時四處迸射,“闌”伸手去擋,卻迎來滿手滿身的血,似乎有着滾燙的溫度。
鄢瀾一把拽去VR裝配,回到了陽光普照的十七樓辦公室。
利曼珊也取下裝配,擔心地看着她,鄢瀾的胸口仍起伏着,卻很快回過神來,自顧笑起來,“體驗感很好。”
利曼珊見她沒事,也笑起來,“是不是好過頭了?将來發行的時候可得做好用戶限制說明。”
“确實,紫狐的法務得要好好研究一下了。”
“謝謝你剛才救了我,” 利曼珊放下VR裝配,“看到剛剛月亮光線下飛蟲和樹葉的質感嗎?”
“看到了,非常真實,像電影一樣。”
利曼珊點點頭,放低了聲音:“這就是我們收購‘錦衣夜行’的目标,它家的虛拟引擎。”
“是有什麼專利技術嗎?”
“‘流影’技術,它可以精确到讓光線在每一粒灰塵上産生折射,确保畫面的真實性,這種技術原本隻運用在非實時影視技術中,例如電影,遊戲是實時的,做到這麼細緻的話,畫面一般跑不動,但‘錦衣夜行’的遊戲引擎可以跑動。”
“确實,一般的遊戲畫面,談不上光影随着視覺的變換。”
“還有一項技術,”利曼珊一挑眉,“AI,它讓所有生物的自然本能以及生活習性都拟真,比如你剛剛聽到的,樹枝折斷後鳥兒受到驚吓飛起來,這些反應都是AI系統給與的。”
“這……真的創造出一個平行世界了,”鄢瀾想了想,“昨晚吃飯時,妮可說紫狐要完成從遊戲到人們生活空間的改造。”
“沒錯,擁有這個引擎,離紫狐的平行宇宙就近了一步。”
鄢瀾的目光落在操作台的靜止頁面上,消化着這些信息。
利曼珊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屏幕,看着那兩個定格的人物,若有所思,等再開口時語氣柔和了很多:“‘闌’‘珊’……”
“夜色闌珊。”鄢瀾接道。
“嗯?”利曼珊擡起頭,“闌珊是什麼意思?”
鄢瀾想了想,“将盡。”
“夜色将盡……”利曼珊品咂着,“倒挺符合這款遊戲的主題,夜色将盡時,便是一局結束時。”
一種莫名的情緒襲來,鄢瀾直覺該要跳出這情緒,便也放下裝配,“好了,遊戲也陪你打了,該聊聊昨晚的事了。”
利曼珊走到咖啡機旁,“喝什麼?”
“美式就行。”鄢瀾說着也在沙發旁坐下。
不一會兒,利曼珊端着兩杯咖啡走過來,坐在鄢瀾對面,“昨晚的事?哪一樁?”
“你見了什麼人?為什麼被下藥?跟收購案有關嗎?”鄢瀾頓了一下,“記得我剛剛問過。”
利曼珊呷了口咖啡,“一家叫‘熔岩資本’的公司,自打收購‘錦衣夜行’的風聲放出去,常常有這種公司找到我,号稱可以操縱‘錦衣夜行’的股價。”
鄢瀾擰起眉,“為什麼找你?不找妮可?她才是直接負責這宗收購案的人。”
“他們知道,我是站在妮可背後的人,妮可的臉已經公衆化,等我們召開新聞發布會正式宣布收購後,她更将家喻戶曉,找她太過冒險。”
鄢瀾想了想,點點頭。
“不過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利曼珊繼續說道。
“那是什麼?”
“昨晚的人跟我說,可以幫我們搜集到阿爾法内部所有溝通記錄。”
“這……”鄢瀾一時不知從何說起,“紫狐這樣的科技大鳄,還需要他們幫忙做這事?”
一絲冷笑劃過利曼珊的面孔,“所以,他們意不在此。”
鄢瀾愣了愣,“是威脅?”
“對,”利曼珊又端起咖啡,“能拿到阿爾法的就可以拿到我們的。”
“紫狐不合作,他們還可以和阿爾法合作,甚至還可以和錦衣夜行合作。”
利曼珊點點頭。
“昨晚你走後,我們也聊到,今後所有的通訊都得小心,不能讓FTC拿到把柄。”
利曼珊若有所思,“還有一件事……”
鄢瀾擡眸,等她往下說。
“有個特工在跟蹤我。”
“特工?你怎麼知道?”
“很巧,以前我參加過FBI的一個新兵訓練營,在那裡了解過克魯勃時期特工的走路方式。”
鄢瀾眯起眼眸,“這就複雜了……”
利曼珊低頭啜了口咖啡,放下杯子,往沙發後倚去,“鄢瀾,昨晚再見到你,挺開心的。”
鄢瀾從剛剛的緊張情緒中緩過來,仿佛又落入另一種緊張,稱不上緊張,是緊,心頭一緊。
“昨晚為什麼找我去接你?”
利曼珊想了想,“别誤會,不是為了……總之那一刻覺得找你安心。”
鄢瀾頓了一頓,“哦,因為我是律師,”怕她反駁,緊跟着又說,“當時情況挺危險的,你該當心點。”
利曼珊沒理她後面那句話,“不隻是因為你是律師,于公于私,都覺得安心些。”
鄢瀾低了頭,慢慢啜着咖啡。
“鄢瀾,這一年我會想起你,繼而又想,怎麼就不再聯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