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房間在同一層,和崔建風道過别後,淮月刷卡推開了他們房間的大門。
豪華房果然十分對得起它的價格,房間面積很大,落地窗外沒有遮擋,能看到村裡人家亮起的燈火和深藍的夜空。
兩人的行李已經送到房裡,淩徹找出幹淨衣服,見淮月站在落地窗前,便道:“我先去洗澡。”
淮月應了一聲,沒有轉過身,淩徹也沒在意,自顧自進了浴室。
溫熱的洗澡水沖刷過身體,帶來暖融融的舒适感。
淩徹把額發撩向額後,看着浴室裡蒸騰的水汽,開始思考自己為什麼會鬼使神差地答應和别人住一間房。
是因為他的錢賺得那麼不容易卻執意要分給自己?還是因為他不迎合不谄媚的态度,不像周若彬那樣擺在明面,做給人看?
門外的人安靜得沒有存在感,讓他幾乎感受不到領地被人侵犯的不适。越深入接觸,他越覺得淮月和之前網上呈現出的形象幾乎判若兩人。
是公司讓他換了人設?可也不像。很多東西是演不出來的,就算對着鏡頭能演,下播之後也不可能繼續接着演。
沒有人能一天二十四小時保持假面,真情還是假意,并沒有那麼難以分辨。
水流沖刷幹淨身體上的最後一抹泡沫,淩徹關上水,把這個沒找到答案的疑惑按回心底。
他在浴室吹幹頭發,裹着浴巾正想出門,握上門把手時才猛然想起屋裡還有另一個人,又回來穿上了睡袍。
屋子裡靜悄悄的,淩徹有些疑惑地轉過玄關,卻在看清屋内情景的瞬間愣在原地。
靠窗的那張床上,淮月和衣躺在上面,整個人側着身子蜷縮在一起。
竟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着了。
他閉着眼睛,臉上有些紅,眼睫卻是濕的,像是陷入了噩夢,眉宇間糾結着痛苦難過,嗚咽着想要醒來似的。
他鬧起來的動靜也很小,淩徹在浴室裡根本沒有察覺,不知道他維持這個狀态已經多久了。
淩徹走上前,遲疑了一瞬,還是伸手推了推淮月的肩膀,想幫他從噩夢中醒來。
淮月整個人的身體繃得很緊,被推動的瞬間,他猛地伸手抓住淩徹的手腕,力氣之大,幾乎讓淩徹立時就想甩開。
淩徹忍耐下來,又叫了幾聲淮月的名字。
好在這下淮月終于有了反應,緩緩睜開了眼睛。
淩徹見他遲緩地眨了眨眼,盯着自己不太清醒的模樣,鼻端飄來淡淡的酒氣,淩徹倏然聯想到晚餐時的那杯酒,不可置信地瞪向淮月。
淩徹想把手抽出來,淮月卻握緊不放,他嗓音低低的,聽上去滿是懇求:“不要走。”
淩徹歎了口氣,索性坐在床沿,探身拿過手機打算發消息讓人買點醒酒藥送來。
他打開微信,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發出去,誰知剛放下手機就見床上的人已經默默地流了滿臉淚水。
淩徹:“……”
淮月側着身,眼淚一滴接一滴地劃過鼻梁,落進棉質的被褥,洇出潮濕的痕迹。
幾次接觸下來,淩徹深知淮月看上去漂亮冷淡,性格卻意外地堅韌冷靜,不知道到底做了怎樣的噩夢,竟然讓他哭成這樣。
發現淮月嘴裡似乎呢喃着什麼,他湊到近前,聽見他在低低喊疼。
他嗓音破碎,像是正在壓抑着極大的痛苦,讓聽的人也不由跟着揪起心。
“哪裡疼?”
淮月的嗓音裡帶着哭腔:“哪裡都疼……”
他哭得沒有聲音,隻是不停抽着氣,比起淩徹見過的其他耍酒瘋的人簡直像個天使,卻又實在可憐。
淩徹很少感到手足無措,卻在此時此刻,深切地覺得無從下手。
他從沒哄過人,情急之下隻能學着表姐哄她三歲女兒的語氣:“我給你買糖吃,吃了糖就不疼了,不哭了好不好?”
他說完後自己都想笑,不知道是笑跟醉鬼講道理的自己,還是笑這句對成年人來說太過幼稚的哄騙。
出乎意料的是,淮月聽到後竟然真的慢慢止住了哭,擡眼看向他:“真的嗎?”
淩徹怔了怔,很快反應過來順着應道:“真的。”
淮月眨了眨眼睛,他哭得眼睛和鼻尖都是紅的,卻依舊是極好看的。
形狀漂亮的眼睛裡一片潋滟水光,裡面的情緒卻像迷霧般,讓人看不清晰。
淩徹隻見他松開抓着自己手腕的那隻手,握成拳伸出一根小拇指到他面前,鼻音濃重:“那我們拉勾。”
淩徹垂下眼,伸手勾住他的手指:“放心,不會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