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三郎是别人家擇婿時的香饽饽——光是想到此處,季明棠就覺得心亂如絲。
她定親時年歲還太小,根本不清楚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更不知道像三郎這樣的出身,在那些長輩們眼中會如此受歡迎……
等那兩個婦人終于離開竹林,她也和阿熙告别回了玉梅苑。
白芷今日做了馉饳兒和芥辣瓜兒,味道鮮美,光是聞起來就讓人覺得食指大動。
季明棠把飯菜放進食盒裡,打算像之前一樣,去知竹院尋三郎用晚膳。
剛踏出玉梅苑,隔壁院子的大門也恰好打開。
身材颀長的青年走出院門,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的窄袖圓領袍,背後還背了個書箱,竟是一副要出門的打扮。
季明棠頓住腳步,手中的食盒一下子覺得沉甸甸的。
“三郎……這是要出門嗎?”
宋珩望着她一開一合的唇瓣,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此次下山是為了追查王靖——自打上元燈會偶遇了那位自稱是王靖小舅子的煙火攤老闆後,他便把目光放在了新入京的這位前澤州知州身上。
季明棠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她想問問三郎下山是為了何事,轉念又想到他們目前隻是相熟的鄰居,沒有一舉一動都向她報備的道理。
趕考的舉子往往要與同年結交,參加各式各樣的宴席,若是一天到晚隻待在家中閉門造車,才是真正不利于考學。
道理雖然如此,但是今日在亭子裡聽了胖瘦兩位婦人交談之後,季明棠總是忍不住疑神疑鬼,此時更是在心中思索起來,若是三郎真的被人家挑中當了女婿,又該如何是好?
最終小娘子深吸一口氣,勉強笑道:“既如此,那便祝三郎此行一帆風順,”她頓了一下,這才想起手中還拎着個食盒,“這裡面有新做的馉饳兒和芥辣瓜兒,三郎帶在路上,也可填填肚子。”
把食盒交到青年手上後,她便頭也不回地轉身回了玉梅苑。
披帛被風吹得搖曳,宋珩留在原地,盯着女郎遠去的背影看了半晌。
如今京城形勢波詭雲谲,私通敵國的人還未現身人前,他……不能讓她來趟這一趟渾水。
*
京郊一方不大的别院内,假山造景栩栩如生,流水淙淙,處處都透着清淡雅緻。
假山旁的書齋裡,宋珩正聚精凝神看向手中的書簡。
上面寫有王靖的生平履曆。
紙上寫着他是矩州人士,永甯五年南越叛亂,從軍的王靖因為作戰骁勇被授了官,此後他在宦海中沉浮多年,被提拔為澤州知州。在澤州任職三年後,此人又因為築城有功遷右谏議大夫。
單從這些明面上的信息來看,實在是無可指摘的一份履曆。可是聯想到暴病而亡的澤州通判,背後的種種事就耐人尋味了。
耳畔傳來隐隐的破空之聲,宋珩擡頭一看,發現是夏侯章從院牆外翻了進來。
他收起書簡,出聲問道:“可查到了什麼?”
夏侯章搖了搖頭,臉色有些難看:“王靖這幾日下值後就回到家中,從不出門宴飲,根本無從查起……倒是他手底下最信任的屬下頻頻外出,似乎在給主家做事。”
宋珩挑了挑眉,“那屬下出門是為了何事?”
夏侯章自來熟地給自己斟了一杯茶,“這也沒打探到。不過這才短短幾日,那屬下就往一個名叫小張村的村子跑了十幾趟,不知道在籌謀些什麼。說起來,那個村子離淨善寺還頗近……”
送走夏侯章後,青年的目光落在窗外嶙峋的假山上,陷入了沉思。
很快便到了第二日。
馬車晃晃悠悠,周遭的景緻越來越眼熟,又來到了淨善寺所在的孤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