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爾倫坐在書房裡,面前的桌子上是那把太刀,身側的窗戶大開,晚風輕輕拂過中也翹起來的頭發。
“沒折,”魏爾倫看着中也急急忙忙沖進來的樣子,聲音含着笑意,“阿蒂爾又吓你了。”
明明應該是個疑問句,偏偏被魏爾倫說成陳述句,由此可見,靠譜的黑發監護人也有可能不是那麼靠譜。
中也擺了擺手,“我知道是誇張過啦,不過也真的有點擔心。”
像一小隻蓬松的幼犬,中也往魏爾倫蹭過去,坐在監護人特地空出來的位置,“這是刀劍付喪神,不是人哦。”
我知道。
魏爾倫用幽深地目光注視着這把太刀。
在很久很久以前,中也還未曾能仰頭牽着自己的手歡快地喊着“哥哥”時,魏爾倫曾接觸過類似的力量與氣息。
終日白亮的牆壁、穿着白大褂走來走去的實驗員、低低的交談聲、液體的觸感、鼻尖萦繞不去幾乎将他淹沒吞噬的消毒水味…
夾雜在這些中,類似的、讓魏爾倫心中的火焰熊熊燃燒的氣息。
“中也,”金發的家長輕聲詢問道,“這是你從夢境中帶回來的禮物嗎?”
“是禮物,但是不是從夢境中。”
中也眼睛亮晶晶地說道,“這是另一個世界的同位體送給我的大廚!”
魏爾倫:?
不知道為什麼,魏爾倫的氣息有一瞬間的停滞,“…大廚?”
“對!”
中也興緻勃勃地介紹道,“做飯很好吃的,我可以召喚出來嗎?”
魏爾倫擡頭看向走到書房門口看過來的蘭波,覺得還是把勸退的重任交給一向很靠譜的搭檔,“這個我不能直接答應你,畢竟是家裡要增加一個成員的大事,阿蒂爾,你覺得呢?”
蘭波走進來摸了摸中也柔軟的頭發,聲音溫和,“中也,如果你要召喚這位刀劍付喪神,那就得明白一件事,我和保爾還有你組成的家庭裡會出現一位新的成員,那麼剛開始磨合肯定會有摩擦,雙方之間也會有分歧,這些中也可以解決嗎?”
中也想了想,沒有立刻回答。
“召喚後,這位刀劍付喪神就相當于你的式神,你就有了相應的責任,帶着祂熟悉我們的家、熟悉家裡每個成員、熟悉這個社會和世界。”
蘭波直起腰看向桌上的太刀,“那就不是一個單純的物件或是擺設,是經過你的手誕生的,一個生命。”
即使蘭波自己并不重視。
曾經作為歐洲異能諜報處的一員,蘭波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那些不必要的責任心已經被他遠遠丢到了垃圾回收站,“利用”也隻不過是基本功,但…
小小的孩子仰頭,藍眼睛裡滿滿的自己平和的倒影。
但中也不一樣。
保爾的願望是讓中也作為一個正常的普通人安全地長大,看過無數本育兒手冊的蘭波深刻的明白孩子成長過程中三觀的塑造有多麼重要。
“即使是這樣,中也也決定要召喚出來嗎?”
中也重重地點頭。
蘭波有些意外中也的堅定,他半蹲下.身,“可以告訴我們為什麼這麼決定嗎?”
“因為,”中也擡頭看魏爾倫,“被關在黑暗裡,很難受。”
在黑蒙蒙裡,無法說話,粘膩的營養液包裹,如同渾身上下的骨頭被車碾碎又重組,疼痛如影随形,耳邊是無法理解的興奮高呼聲。
中也不知道刀劍付喪神沒有被召喚出來前會不會和自己一樣,但…
“我想像你們把我帶出來一樣,把祂也帶出來。”
中也認真地說道,“就像你們拯救我,我也要拯救祂。”
被英雄拯救的人也想成為拯救他人的英雄。
中也的眼睛裡好像含着無數顆小星星,閃亮極了,“哥哥們是我的英雄,我也要做祂的英雄!”
魏爾倫張了張嘴,沒能從喉嚨裡擠出個什麼音節,他擡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處,站起身,目光注視着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
“…”
“阿蒂爾,”魏爾倫将太刀拿起,“也許家裡是該多一個大廚來分擔廚房了。”
在弟弟亮晶晶的眼神裡,魏爾倫舉白旗投降。
有着強烈個人領地意識的異能力者接受了将要有一個全然陌生的家夥侵入這個家庭。
“但有一點,”魏爾倫強調,“這家夥不可以住二樓,絕對不行,這是底線,一樓随便找個雜物間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