凪夜一盤腿坐在高樓的天台上,身邊纏繞着一片稀薄的霧氣。
從他來到這個世界開始一直持續的大雪在今天終于停了,雲層散開、天上灑下沒什麼溫度的陽光,算得上是嚴冬裡難得的好天氣。因此出行的人數變多,凪夜一不想擠在密密麻麻的人群裡頭,索性上了天台。
“說來也是呢。”霧氣極其怪異、像是從卡殼磁帶裡傳出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像人類這種光是靠近就會衍生出一堆麻煩的,還是躲着走比較好吧?”
凪夜一注視着下方車水馬龍的熱鬧景象,輕輕“嗯”了一聲。
可以的話,他不太想受到他人的幫助。
接受幫助、觸發規則,意味着他要接受一個未知的要求。普通的願望還好,可大部分人類許下的願望,都是不普通、甚至十分棘手的,為了完成這些願望,他需要付出巨量的精力與時間。
他去過不少世界,也完成過不少這類的請求。摸索到現在,找到的最便捷、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離人類遠點。
畢竟他無法抵抗身上存在的莫名其妙的規則,就像他至今不知道這個應該算是他異能的東西為什麼會講話,聲音還那麼難聽。
他在心裡考慮很失禮的事情,霧氣渾然不覺,學着他的樣子長出透明的手腳坐在天台邊上,問道:“接下來怎麼辦?白銀之王也打不開獄門疆,這個世界沒有其他人能打開了吧。”
凪夜一:“……好像是這樣。”
三天前,從吠舞羅逃出去的那個晚上,他潛入了白銀之王的飛艇——天國号。
來到這個世界兩個月有餘,凪夜一四處搜集信息,從中迅速摸清了世界另一面的構造。
一塊石闆,七個王。最初之王白銀發現了那塊石闆,藉由石闆獲得不死不滅的【不變】之力,而後石闆選出其餘六王——在總結出這條信息的瞬間,凪夜一就将目光鎖定在了這位源初之王身上。
源初之王,一切因果的起源,理當擁有優于一切的力量。
若這樣的王都無法解開獄門疆的封印,那這個世界應當沒有其他王能解開了。
“不過,白銀不是說了麼?”霧氣的雙手撐在身後,“讓你去找其他王試試。嘛……雖然也不能抱太大希望就是了。”
凪夜一凝望人群的動作頓了一頓。
霧氣也頓了一下,“轉頭”看向他,問道:“确保萬一問一句,你還記得還有哪些王嗎?”
“……記不得。”
“不是特意去調查過了嗎!王、石闆、氏族之類的!明明是腦子好用的類型不要舍不得用啊!信息要好好記在腦子裡啊!!”
凪夜一不願面對地移開了目光。半晌,他道:“動腦子很累啊。”
“嘛,你沒有幹勁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霧氣歎了口氣,“接下來怎麼辦?去下一個世界嗎?”
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凪夜一難得打起了精神。他坐直身體,左顧右盼了一下,從高挂的太陽看到陌生的天台,再到下方遙遠的人流。
——遙遠。
腦海中浮起這兩個字時,少年慢慢眨了一下眼睛,瞳中浮現一絲亮光。
是的,遙遠。
他現在坐在很高的建築的樓頂,建築外層裝嵌着特質玻璃,正清晰刻印外界的一切景色。今天天氣晴朗,凪夜一往下看的時候,能看見玻璃邊緣散射出來的流光溢彩的陽光。
他喃喃道:“這個位置……很合适啊。”
從這裡跳下去的話,會很像鳥吧?在四面八方的玻璃鏡子中、自在飛翔的白鳥。
凪夜一握住胸前挂着的獄門疆,将身體向前傾了一點,估測從這裡到地面的距離,柔白的發絲在高空溫和的風流中輕輕飄動。
霧氣詫異道:“诶?在這裡?就現在?”
凪夜一站起來,笃定道:“就現在。”
霧氣跟着擡頭看他:“你不等十束了嗎?他還沒有許願吧?”
凪夜一攥緊獄門疆,掌心擠壓着方塊一團死肉般的詭異觸感。他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我等了兩天……他沒有來找我。”
臨走之前,他曾在房間的地闆上留了字——那是特意留給十束的,能最便捷找到他的方式。
“對方沒有許願的想法,那我走掉也可以吧?”
“心急的家夥。規則裡【死了以後能去往下一個世界】這一條是讓你安安穩穩活到壽終正寝,不是讓你做這種事的好嗎!”霧氣吐槽完這句,把拟态的手腳收了回去,化成一片輕柔的白霧,以保護的姿态重新纏繞到凪夜一身邊,“不過你想逃的話,那就逃吧。順便一提對面是醫院诶,你要不要換個地方跳?”
“沒關系的。”凪夜一蒼翠的雙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摔死以後,不到一秒就會消失,不會有人發現。”
“我的意思是明天會有‘xx醫院疑似苛待病患緻其跳樓’這種新聞啊混蛋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