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還是不要說比較好,三津直人君。”他道,“還有,在吧裡大喊大叫的話,草薙哥會比你更生氣的。”
“十束哥,别跟他講這種他聽不懂的話啊。”
旁邊傳來一道粗犷的聲音,十束會意地松開手,緊随而來的是鐮本蓄足力氣的鐵拳。
三津直人發出一聲慘叫,在手碰到凪夜一之前就倒了下去——鐮本站在他身側,收回咯咯作響的拳頭,出了一口惡氣,整個人神清氣爽。
草薙在遠處非常随便地招招手:“找個地方把他丢出去。”
鐮本:“好嘞!”
他把瘦得像根幹柴似的青年提起來,拉開門出去了。酒吧裡大多數都是熟客,對這樣的場景見怪不怪,哈哈笑着和老闆開玩笑;草薙無奈地回應,一邊用餘光瞥向吧台的角落。
少年過于安靜的反應在草薙看來有些反常,不禁讓他産生了“一切被打回原狀”的不妙預感。
然而凪夜一自己清楚,并沒有三津直人什麼事,他隻是有點累,需要休息。再怎麼習慣,規則與力量畢竟在身體上運轉,連續不斷使用能力之後産生疲勞感是很正常的事。
像三津直人這樣的,在這個世界是第三例,再往前的例子數也數不清,他早就習慣了。
站在許願機的立場,這些都是很正常、正常到不需要費心去關注的事。
“要不要拜托草薙哥再幫你調一杯?”
凪夜一聞聲擡頭。
十束把倒地的凳子扶起來,在他身邊坐下。這下這個“凪夜一專屬角落”完全被堵上了,那些想要上來許願的家夥猶豫了一下,想到鐮本的鐵拳,到底還是沒敢往前走。
“這杯沒見你怎麼喝呢。”十束問道,“不喜歡這個口味?太甜了嗎?”
他坐在身邊時,總能讓凪夜一産生稀有的安全感。可以暫時不去管自己的工作、使命,可以徹底放空大腦、放下心防,因為這個人将心願視作無物,也從來不會傷害自己。
“不會。”凪夜一說,“我的味覺不太靈敏,甜味重一點正好。”
“……”十束微微睜大眼睛,燈光在他眼底彙成一條淺淺的光河。“從來沒聽你說過這個。以前吃的東西都嘗不出味道嗎?”
凪夜一轉過臉,習慣性地撒了個小謊:“有些能。”
有些能,但味道也很淡,大部分時間都在失靈。有可能是身體崩壞的副産物,也可能是他本身味覺就不太正常。
“怪不得每次都吃不了多少。”十束撐着臉感歎,“之前草薙哥就猜測,你可能适合味道比較重的東西。正好我之前學過怎麼做冬陰功湯,想不想嘗嘗?調料我都會多放一點的。”
再凪夜一的餘光裡,十束左耳的耳環不知道被哪裡的光照着,一閃一閃地發着亮光。
少年盯着看了一會,回想起青年身上好像有挺多這樣的小玩意。戒指、項鍊、鐵制的耳環、風格獨特的皮質手鍊……昨天好像有路過這種類型的小店,明天給多多良帶禮物回來吧。
他心中盤算着别的事,兩人之間的對話停頓了一下。十束似乎誤解了什麼,不可置信地湊近了一點:“诶——不願意嗎?明天也要出門嗎?你已經連續出門好多天了吧?自從我住進吠舞羅開始。我被讨厭了嗎?”
凪夜一被刺了一下,立刻回神:“我沒——”
“開玩笑的。”十束輕快地眨了一下左眼,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發,“不過,你真的完全不生氣呢。剛剛的事。”
凪夜一低聲說:“沒什麼好生氣的。”
“這樣嗎……”十束右手撐着臉,眼神停在少年身上,像是一片輕輕的羽毛。“可我覺得,還是生氣一下比較好。等到哪天會因為這種事情生氣了,那時候的夜一,一定跟現在完全不一樣。”
“說起來,安娜的十一歲生日快到了。想好要送什麼禮物了嗎?”
那時十束多多良的眼神之中,寫滿了凪夜一看不懂的東西。他隐約覺得,自己應該去思考這句話、和這些眼神的含義,但他沒有。
思考就像睜着眼睛走路,一旦看到某些不應該看到的東西,有些事情就再也回不去了。
現在已經足夠好了。凪夜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