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翌日,已充分休息過的晏冰遲一早便起了。
他走出院子,遠望着四周風景。
天崇門門内總共建造了三座主殿,十一座側殿。晏冰遲作為掌門獨子,長老關門弟子,便被同其他各位長老的關門弟子一齊安置在三座主殿之一的靈心殿内。這靈心殿是淩湖而建,周圍緊挨着幾座側殿。
晏冰遲一踏出院子,便有遠遠望見他的後輩恭恭敬敬地喊:“師兄。”“師叔。”“師祖。”
聲音裡帶着雀躍歡喜。
晏冰遲朝他們略微點了頭,算作回應。
得到回應的幾人都有些興奮。時隔四十餘年,他們總算是再次看到了師兄/師叔/師祖!
雖是興奮,他們卻并未上前叨擾,單是看着那人身着一襲白衣,垂着烏發,逐漸遠去。
“晏小師叔可真是一派仙人之姿啊!從前是,現在亦是。”有一人這麼小聲驚歎道。旁人點頭附和。
晏冰遲是那種生得唇紅齒白的類型,隻是不笑的時候,也頗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意味,又身着白衣,看起來十足清冷。
的的确确是仙人之姿。
晏冰遲并未聽到那幾人的驚歎。照例念過幾遍清心咒後,他便前往天崇門主殿之首的虔心殿。
這虔心殿本是天崇門開山老祖親手打造,向來是掌門和各長老每日聚集議事之地,弟子在未念過清心咒之前,不得入内。
天色尚早,還未有議事聲。晏冰遲在殿外駐足片刻,便走了進去。
他依着原主的習慣,先後拜見過晏父與黃呈安,說自己要前去尋找一位有緣人,便提了劍,并未帶上隐一,獨自一人出了天崇門。
說來湊巧,他清晨醒來後掐指一算,這陸逢君命裡本來便同他有些緣分。具體什麼緣分,倒是并未算下去。晏冰遲并非專門推演命數之士,單是推演至此也耗費了些力氣。
有緣也算是個收徒的極好借口了。
修士也真是十分矛盾了,信天命,便很講究有緣這回事;卻又行着有些逆天意味的事——修仙。
他現在所在的這個世界,講究古時師道。修士達到一定的實力,便可以收徒。
以晏冰遲的修為,是有收徒的資格的。
實際早在四十七年前,晏父便試探着問晏冰遲可有收徒的打算。
原是一世家的小公子,一日見得晏冰遲禦劍飛行,對他心生崇拜,便纏着家中大人,說想認晏冰遲為師。
那公子當時年紀尚小,其父被他纏得沒有退路,便前來拜訪淩霄君,讓他試探一下本尊的想法。
而那時的晏冰遲耽于修煉,亦懶得應付幼童,聽完晏父解釋,便直接回絕了對方。
畢竟是看顧多年的弟子,雖沉睡四十七年,對晏冰遲的實力,晏父與黃長老還是有些信心的。聽得他是出門尋找有緣人,也不阻攔,隻讓他多加小心。
晏冰遲腰間别着劍,視線從街頭投至巷尾。
這四十七年裡,封邑城倒沒有太多變化。如今又是全民修真的時代,天地間靈氣流通,就連街上販賣酒食的小販,也還是四十七年前晏冰遲記得的模樣。
因為沉睡太久,他雖知道如今是全民修真的時代了,卻并未親眼見識過,而今見人事未非,方對這個時代有了些直觀感受。
晏冰遲循着劇情給的提示找到陸逢君的時候,對方正為了躲避魔修爪牙,同一些衣衫破爛的乞兒靠在一起。
那賈姓魔頭要侵占陸家資源,既打算滅蘇山陸家滿門,便絕不放過一個。
所以陸逢君實際是一邊問路趕路,一邊又不斷躲避魔修追殺的。
那日那魔頭在陸府大開殺戒之時,陸逢君恰巧與小厮在後山玩耍。等二人回到府内,便見原本幹淨的灰色石闆上都是已經幹涸的血迹,出門前還對着二人言笑晏晏的侍女、護衛皆倒在地上,睜着一雙雙不肯閉上的眼睛。
仍未撤離的高大魔修背對着他們,獰笑着舉起一把重劍,狠狠地又往地上一人刺去……
二人逃出陸府後,陸逢君便告别了小厮,隻身踏上求道之路。
陸家所在的蘇山與南邊的封邑城相隔甚遠,兩地消息難以互通,加上經驗不足,又過于疲憊,他也是到了封邑城後,今日才知道,天崇門的收徒大會早已過去整整兩年了。
少年蓬頭垢面,萬般疲憊地靠在牆上。兩隻手上都是血污。
他附近的幾個乞兒也同他一般姿勢坐着。
這些乞兒大多數是無父無母了的。他們沒有更好的去處,便隻能一同聚在這裡。他們是彼此最後的家人。
陸逢君覺得自己也算是和他們走到同樣的境遇了。
他想着,一手不住隔着一層布料,摩挲着貼身保管着的一枚玉佩。這是陸家留給他的最後的念想。
正在此時,還隻十六歲的少年遠遠見一人向自己這邊乘劍而來。
這人身形颀長,模樣俊秀,隻是眉眼卻十分冷寂,好似世間萬物都不能在那雙眼眸中留下痕迹。
晏冰遲收起劍,拿出一綻銀子,放在其中年紀看起來最大的那名乞兒面前。
随後他後退一步。
晏冰遲一身白衣在風中獵獵作響。他黑發如瀑,一雙無悲無喜的黑沉眼眸轉動片刻,便鎖定了刻意把自己弄得一身狼藉的陸逢君:“過來。”
這個主角這方面不行啊。他心下這般想着。這一身狼藉也太過刻意了些。
陸逢君則是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