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呈安沒有子嗣,多年來,一直待師兄之子視若己出。收到隐一消息後,他便放下手中事務,即刻啟程。隻是即使以他大乘期的修為,從天崇門所在的來到遙遠的無邺城,也花費了整整一天半時間。
他拉過晏冰遲的手,仔細探查他的脈象,眼神随之一凝,臉色也愈來愈沉。
晏冰遲觀察着他的臉色,等着他開口。
“……罷了,回門再說。”黃呈安有些無奈地道,随後便放過晏冰遲,往屋内看去。
他對陸逢君也是有印象的,從前隻覺得是個勤奮可塑的弟子。
陸逢君傷勢并未好全,黃呈安便免了他向自己行禮。
不經意間,宗師與老妪對上眼。隻這一眼,他卻一陣恍惚愣神。
“如煙……”黃呈安嘴裡默默念叨道。
立在他身後的晏冰遲垂眸,随後将視線移向柳如煙。
修真之人五感皆很靈敏,柳如煙自然聽到了黃呈安有些支離破碎的句子。
隻是她用廣袖藏住微微戰栗着的手,表情平靜。
“是你嗎……如煙!”
“閣下認錯人了。”老妪輕笑道,微微挺直脊背,端得一副傲然姿态,“妾身此前的确姓柳,卻并不是那位天下第一美人。”
說完這句話,她便轉身,背對三人。
入紅塵之修士,其實又有幾個能夠善終呢?
她不能,傳說中勘破了紅塵的黃呈安亦不能。
遭受功法反噬後,她便一日更比一日地衰老、醜陋起來。即使已至大乘,卻也改變不了這副樣貌。而她不願意讓黃呈安看見自己如今的樣子。
在他心裡,她應該永遠都是美麗的。至少,不該如此不堪。
晏冰遲抽回放在柳如煙身上的視線,單是看向自己的手。而他身前立着的黃呈安,雙手有些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靜默片刻後,啞然失笑。
“是我唐突了。還望閣下莫要責怪。”
說罷,黃呈安朝柳如煙的背影拱了拱手,又道:“逆徒頑劣,惹下禍端,這幾日來多有勞煩閣下了。”
考慮到陸逢君的傷勢,二人又在柳如煙處住了幾日,待陸逢君的傷口結痂,便告别柳如煙,随同黃呈安返回天崇門。
回去的路上,陸逢君不經意般向晏冰遲問起柳如煙和黃呈安的事。
他用的是密語傳音,并不怕會被黃呈安聽到。
晏冰遲便将黃、柳二人間的故事緩緩道來:黃、柳二人本是一對,但因小人離間,産生嫌隙,自此橋歸橋、路歸路,相互背離。
陸逢君聽完,凝視着他,半晌,認真而又情不自禁地出聲:“師父,我永遠不會誤會也不會背叛你的。”
晏冰遲望他一眼,側頭不語。
若是陸逢君并未喜歡他,二人也許可以成為一對讓人豔羨的忠義師徒吧。他心下想到。
回到天崇門後,晏冰遲率先來到父親晏淩霄所在的虔心殿。
黃呈安并未将他誤入兇陣一事告訴晏淩霄,晏冰遲本人也不打算将此事告訴父親。
他拜過晏淩霄,随後隻将外出遊曆四十餘年的大小事件簡略地拎了一遍。
見過淩霄君後,晏冰遲便跟着黃呈安,一路來到黃呈安的院落。
此處常年設有結界,除非黃呈安允許,任何人都不得入内,隐私性極高。
晏冰遲對此毫不意外。那日他見黃呈安表情凝重,加之自己身體的異常表現,便有所察覺,自己的身體,或許是又出了什麼問題。
他在給系統記的賬上又添了一筆。
黃呈安帶晏冰遲進入居室,合上門,才道:“近日來是否日間時常周身發冷,使用驅寒咒亦無多大作用?”
晏冰遲點頭。
“……這是你體内的陰氣又卷土重來了。”黃呈安語調有幾分沉痛,“想必與那兇陣有關。”
聞言,晏冰遲沉默一瞬。他當日确實是進入兇陣後,突覺頭暈發冷,也為此才差點着了兇陣的道,和陸逢君兩人都差點淪為它的養分。
他想起九十年前,自己被小人暗算,導緻陰氣入體一事。同時,腦海中亦浮現出一個人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