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太子殿下。”三人齊聲道。
胤礽端坐在椅上,道了聲起後就翻書自己看了起來,三人起身互看一眼,都得沒琢磨出太子的意思。
隻是都暗自心想,從前隻以為太子不過五歲小童,又身嬌體貴,是個驕矜的瓷娃娃,沒想到方才不經意的對視,眸中之勢竟如此威嚴。
胤礽不說話,三位大人拿不準他是何意,便安靜的立在一旁等着,眼神時不時交彙一瞬,時不時偷瞄太子一下。
胤礽不用擡頭,都能感受到那三道視線。
“諸位大人看孤作甚?”聲音稚嫩卻威嚴不減。
窺伺儲君,可是大罪。
三人一頓,齊齊跪下請罪:“臣等失禮,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胤礽擱下手中的書,擡眸看了過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了句:“罷了,都起來吧。”
三人起身,才發覺背後已經冷汗直流,都說天子威重,太子也不遑多讓啊。
“既然汗阿瑪讓幾位老師給孤啟蒙,教孤讀書,你們隻管盡心教,孤也定然用心學,不會辜負了汗阿瑪厚望和師傅們的教誨。”
适才威嚴萬分,這會兒又謙卑求教,三人心驚于太子殿下的七竅玲珑心,哪還敢小瞧。
“請太子殿下放心,臣等定盡心竭力,不負皇上所托和太子所望。”
表完忠心,三人分工明确,一個誦讀,一個講解,一個發問,開始給太子授課。
小半天學下來,胤礽倒沒覺得累,這些前世都已學過,且都學的不賴,聽一遍就都想起來了,是以能背能解,對答如流。
有了康熙教他寫字的前因,胤礽不願再玩兒藏拙了那一套了。卻不知三位大人見狀暗暗心驚,太子如此聰慧好學,難怪萬歲爺會這般寵愛,隻是這也太聰慧了些,慧極必傷,這……
胤礽不知他們心中所想,但又被三人盯着看,心中不免煩悶。
“好了,今日的課就上到這裡吧,三位師傅辛苦,都回去罷。”說完不再理會,跳下椅子率先出門去了。
何玉柱連忙跟上:“爺,咱們去哪兒啊?”
“孤端坐了一天,身子都僵了,随便走走,活動活動筋骨。”
胤礽哪兒也沒去,就在乾清宮裡轉悠了兩圈,走着走着,看到惠嫔從西暖閣出來,一臉笑意盈盈,看上去心情不錯。
胤礽挑起眉,難怪康熙沒來東暖閣看他,原來是有佳人作陪啊。
不過看到惠嫔,不免想起前世那個事事和他對着幹,一心要置他于死地的“好大哥”胤褆來。
“哼。”胤礽想起那副面孔就來氣,瞬間沒了遛彎的心思。
惠嫔自然也看到了胤礽,正在猶豫着要不要過來見禮,就看他面色一沉,轉身走了。
惠嫔:……
她咬着銀牙,強自鎮定一番,吩咐身邊的宮女:“去阿哥所把大阿哥接回來。”
大阿哥胤褆以為額娘又給他準備好吃的,高高興興回了延禧宮,還沒等請安,就被拉着教考起功課來。
考完了功課,又是一陣子閑言碎語,把胤褆說的愈發煩躁。
”太子太子太子,兒臣每回來請安,你說的最多的就是太子,您何時也關心一下兒臣,問問兒臣在阿哥所過得好不好,吃的飽不飽,穿的暖不暖?”
胤褆攥着小拳頭,眼眶通紅。
他雖是皇上的長子,如今也不過七歲,正是需要親人關愛的時候。汗阿瑪心裡隻有太子,忽視他也就罷了,連額娘張口閉口都是太子,他早已聽的煩了。
”大阿哥,你說這話是誅額娘的心啊!額娘怎麼會不關心你,可是隻有額娘的關心又有什麼用,讨你汗阿瑪歡心才是你該做的,額娘都是為了你好,你明不明白?”
胤褆本想争辯一番,但看惠嫔哭起來,又心軟了。
“額娘别哭,兒子知道了,兒子一定用功讀書,讨汗阿瑪歡心。”
“好,這才是額娘的好兒子,皇上已經幾日不曾去阿哥所看你,明日你便以思念汗阿瑪為由,去乾清宮請安,皇上一定高興。”
“是,兒子明日一早便去。”
*
胤礽并不知曉發生在延禧宮裡的小插曲,也不知道原來從這時候開始,大阿哥就被惠嫔洗腦,“記恨”上他了。
惠嫔走後,康熙果然過來了,還帶着一份馬蹄糕。
“這是惠嫔親手做的,朕念着你愛吃,特拿來給你嘗嘗。”
小瓷碟上規規矩矩擺着六塊馬蹄糕,胤礽看都不看一眼,将頭一扭:“不吃。”
康熙一見就知道兒子又惱了,笑着把人拉到懷裡,用玉扳指磨蹭了一下他的小臉。
“誰又惹到我們太子爺了?嗯?”見人不答,指着何玉柱:“何玉柱,你說。”
“這……”何玉柱連忙跪到地上,心想沒誰惹小主子不高興啊。
仔細斟酌了一番,才試探着道:“回皇上的話,适才殿下帶着奴才遛彎兒,在西暖閣前見到了……”
他頓了頓,見太子沒有打斷,這才放心大膽的往下說:“殿下見到了惠嫔娘娘,惠嫔娘娘也看到了殿下,可娘娘卻隻當沒看見太子殿下,轉身就走了。”
康熙聽罷蹙眉,“惠嫔竟如此不懂規矩。”
何玉柱将臉埋在地上,心裡緊張極了。
再怎麼說,惠嫔也是大阿哥的親額娘,他這一番話,可是把人給得罪了。況并非是惠嫔沒理太子,而是太子沒有理會惠嫔。
可太子殿下是他的主子,主子的心意就是奴才的心意,他自然要和主子一條心的。
胤礽靠在康熙的懷裡,神遊太虛,壓根沒注意何玉柱說了什麼,等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索性就由着何玉柱胡說。
反正他的确是因為看到惠嫔想起了胤褆才生氣的。
康熙當了真,似乎還挺生氣,吩咐梁九功去延禧宮傳口谕——“惠嫔對上不敬,罰禁足一個月,無事不許再來乾清宮。”
正可謂人在宮中坐,鍋從天上來,惠嫔聽到旨意隻覺得天都塌了。
“額娘,什麼對上不敬,你今日去乾清宮做了什麼,竟惹惱了汗阿瑪?”
“額娘沒有,額娘在皇上面前向來小心謹慎,怎會……對,太子,一定是太子!”惠嫔想起看到太子時的情形,“太子視本宮如無物,沒想到背後竟慫恿皇上處罰本宮,大阿哥,額娘冤枉啊!“
胤褆聽罷怒極,“明日兒子就去乾清宮找太子算賬,為額娘求情。”
“不,不能去……不知太子使了什麼手段,這會兒皇上定在氣頭上,萬一遷怒于你可怎麼好?”
惠嫔難得腦子清醒,囑咐胤褆:“這幾日你安心待在阿哥所,不要招惹是非,等過幾日皇上氣消了,你再去請安。”
夜裡,胤褆因着惠嫔莫名被禁足的事怎麼也睡不着,坐起身來憤憤捶床:“胤礽,給爺等着!”
胤礽揉了揉鼻子,總覺得有些癢。
睡着後,他夢見自己被一隻大狗追着咬,氣的狠狠一腳踹了上去。
睡在一旁,毫無防備的康熙猛然悶哼一聲——
梁九功隔着簾子問:“皇上您怎麼了?”
康熙死死捂住龍|根,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