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定自讨無趣,拿着麥克風跑去看人打麻将了。
走到誰背後,伸手搭上對方的肩膀,用麥克風幽幽地問:“輸還是赢啊?”
“oh my god!”被他搭肩膀的女生即時尖叫:“do not touch my shoulders!”
郭文定的麥克風離她近,擴音效果立竿見影,偏廂裡的人多少都看了過來。
那女生控訴郭文定:“你懂不懂規矩?打麻将不能被碰肩膀的,大忌!你碰我幹什麼?想我輸嗎?”
郭文定被吼懵了:“什麼年代了還搞封建迷信。”
女生把疊好的牌往前一推:“我不管,我不玩了。”
其他三位麻将友不幹了:“連赢兩圈說不玩就不玩?沒門,坐下!”
郭文定也勸女生:“玩吧玩吧,赢了歸你輸了歸我。”
崔沫身邊的女生們小聲讨論:
“這人是誰?”
“好像是郭文定帶過來的,任遊你認識嗎?”
任遊推測:“應該是他的朋友吧。”
她與郭文定之前是異國網戀,郭文定這周回國了倆人才奔現見面。别說麻将桌那位女生了,就連身邊這些郭文定的朋友的女友們,任遊也是今天才認識。
崔沫對這個小鬧劇沒放心上,她留意着沈皓雲進了角落的玻璃房,跟裡面一位男士熟絡地搭着肩膀說話。
那男士身形高大健壯,五官英朗,衣着簡潔休閑,估計就是沈皓雲的發小之一,在國際警務合作中心任要職的曹再軍。
與西裝革履的沈皓雲相比,不苟言笑的曹再軍像黑臉武将,帶點中年少爺味道的沈皓雲像白臉文臣。
他倆不知在聊着什麼,麻将桌一鬧,曹再軍往那邊瞥了眼。
沈皓雲沒理,側着腦袋給自己點了根煙,打火機往茶幾一扔,疊起腿,人靠進椅背仰起臉縱情地長抽一口,緩慢吐出的煙霧逐漸朦胧了周遭,混沌中他的視線冷不防地掃了過來,穿過層層白霧,筆直地與崔沫的無聲對上。
崔沫朝他平常地笑了笑,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自個自喝水。
沈皓雲也收回視線自個自抽煙,懶得搭理。
“崔沫,”有人隔遠喊了一聲,用的是粵語:“你尼幫我玩啦。”
麻将桌那位女生朝崔沫走去,繼續用粵語說:“我博頭比人搭過,等陣肯定食炸胡,你幫我打幾圈頂住數先得唔得啊?”
崔沫有點驚訝,用粵語問女生:“你又知我識白話?”
女生歎笑:“何止知道,計起尼我地仲系親戚。”
郭文定跟了過來,拿着麥克風說:“一句都聽不懂,說中文說中文!”
女生坐到崔沫身邊,親切地挨着她用國語宣稱:“我說我跟崔沫是親戚。”
崔沫打量這女生,高紮的馬尾柔亮生動,年輕可人,渾身充滿朝氣與沖勁,正如八/九點鐘的太陽。
怎麼回事?
女生跟崔沫說:“我叫姚細蝶,我媽媽跟你媽媽崔阿姨是表嬸表侄關系,那時候你們在三藩,我們在馬裡蘭,許多年前她們斷斷續續有通信,後來不知怎的斷聯系了。”
崔沫一字不差地聽完,深感被唐突了。
她母親早年與父親離了婚,她随了母親姓崔,倆人相依為命留在加拿大,崔母當了幾年皇家騎警之後又帶着她移居到美國。人漂泊異鄉,身邊連朋友都不多一個,更何況親戚。表嬸出身富貴,哪怕人在海外,仍常被老家的鄉親讨論。崔母初到美國時有求過于她,但距離遙隔萬裡,始終鞭長莫及,漸漸便不了了之了。
至于“姚細蝶”這三個字,崔沫聞所未聞。
姚細蝶言辭執着:“我們真的是親戚來的。”
崔沫說:“具體我不了解,不過就算是真的,那也是表了好幾表的親戚了。”
姚細蝶特别積極:“那按輩分年齡來看,我叫你一聲表表姐不過分吧?”
臉皮真厚,崔沫笑了笑:“不過分,表表妹。”
玻璃房裡,沈皓雲抽着煙看沙發那邊,從頭看到尾。
以前Grace經常罵人,一邊清理被搗亂的貨架一邊痛罵:“Fuck!Shit!Son of bitch! Cheap man!”
有老外路過,她就改用粵語罵:“正撲街!打靶仔!頂你個肺!”
起初沈皓雲很煩她,女生的嘴巴長這麼髒真沒見過。反觀林敏儀有教養講文明,再生氣也不會口出粗言。
倘若長期跟着Grace,沈皓雲擔心林敏儀遲早會近墨者黑。
後來在他負責的貨架區域,整整一瓶剃須膏塗鴉似的被噴得到處都是,好端端的沐浴露洗發水被惡意倒滿一地,他不得不撸起袖子收拾時,近墨者黑的人成了他。
他發狠狂罵:“Son of bit---ch!!”
Grace教過他用粵語罵人,也教過他一首粵語歌,崔沫會粵語是他意料之内,但莫名其妙地認上親戚就有點天方夜譚了。
那位自稱表表妹的女生自來熟地拉着崔沫過去麻将桌,求她代玩幾圈。
崔沫沒掃大家興,在姚細蝶原本的座位坐下了。
沈皓雲朝郭文定遞了個眼神,郭文定進去了玻璃房,聽他低聲問:“這人哪來的?”
郭文定要回答時,沈皓雲拿眼橫他:“關麥克風!”
郭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