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浮光身旁這棵樹便是長久存在于精靈族聖地的精靈母樹。
面對母樹的催促,浮光沒什麼表情,順手在母樹的藤蔓上輕輕點了點:“這節,可以嗎?”
精靈母樹:“……”
藤蔓熟練地伸出一節分支繞成圈,将自己從主幹上斷開,落在浮光手心。
浮光随意地将柔順的長發攏起,束進柔軟的藤蔓編織而成的發圈中。
回想起蘇醒時浮現在腦海裡那些混亂的回憶,浮光歎了口氣。
過于激烈的情緒對他來說已經是上輩子的感覺了,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讓他的腦袋仿佛被針紮過,胸口被擠壓得生疼。
也不知道這次沉睡是怎麼回事……竟然還夢到了之前已經被他丢到記憶角落獨自落灰的那些事。
明明以前的沉睡中,他都很少會做夢的。
浮光想起他不知從誰那裡聽說過,人類被打擾了睡眠,被迫從睡夢中蘇醒前,便會在那一瞬間做些亂七八糟的噩夢。
他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妙。
就在這時,母樹的藤蔓又戳了戳浮光的背,似乎在催促着他。
浮光有一搭沒一搭拖延時間的戰術失敗,就看見前方平靜無波的水面上就出現了一個身影,筆直地朝他走來。
“你醒了。”
那是精靈族這一屆的精靈王,他和浮光同齡,已經兩千歲了,盡管外表上看不出來,但他已經進入了逐漸衰弱的年歲,而浮光卻依舊是全盛狀态。
浮光皺眉問道:“我睡了多久?”
“一百年。”
浮光掀了掀眼皮,表達出十足的疑惑。
精靈王面露無奈:“我也不知為何,但确實是真的——”
“新一屆的魔王讨伐,已經開始了。”
浮光:“……”
才過去一百年,怪不得他總有一種沉睡被中途打斷的不适感。
說話間,精靈王也走到母樹的樹蔭下,母樹的藤蔓愛憐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精靈王仰頭撫摸母樹的樹幹:“浮光,我能感覺到……可能我也快回歸母樹了。”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感慨:“也不知道回歸母樹到底是什麼感覺呢。”
“……大概會是一場甯靜的美夢吧。”
面對一同經曆漫長歲月的同族,浮光難得褪去了些許冷淡,低聲回答他。
“這樣啊……”
精靈族中,即使所有精靈都知道他們來自母樹、也終将回歸母樹,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會回到哪裡去,隻有浮光是特别的。
——他是唯一一個,能夠在母樹中沉睡,又從母樹中歸來的精靈。
隻因為他是被世界規則欽定的、曆屆勇者的輔佐者。
浮光誕生那天,日月同輝,精靈族的聖花——浮光花齊齊綻放,他便以此為名。
果然,出生便不同凡響的他自幼便展現了超然的天賦,早早被定為精靈族的下一屆精靈王。
然而,成年後,浮光卻主動提出要離開族群,踏上旅途。
最初,他與勇者相遇隻是偶然,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被世界規則内定為每一屆勇者小隊的欽定成員,至今已經經曆過八次魔王讨伐了。
“魔王讨伐的間隔時間越來越短了,不過,是你的話一定沒問題的,畢竟你都帶了這麼多屆勇者了嘛,”精靈王笑着說,“是不是有一種帶孩子的感覺?”
浮光:“……”
并沒有覺得“慘無精靈道”的加班哪裡好。
浮光有氣無力地朝他擡了擡眼皮,這次是翻白眼的意思。
“最近幾次魔王讨伐好像都解決得挺快的吧?如果時候正好,你記得回來參加蘇生慶典哦,就要到浮光花盛開的日月同輝之日了。”
在這片大陸,日月于天幕之上輪轉,擦肩而過,每五十年交彙。
那一天日月同輝,精靈族便會舉行蘇生慶典,祭祀母樹,感謝生命。
而浮光花則更加稀有,每五百年才會在日月同輝之日綻放,花期隻有短短一天,即使精靈族壽命悠長,也很難見到幾次浮光花盛放,因此那年的蘇生慶典尤為盛大。
可惜浮光已經錯過兩回蘇生慶典了,明明“也才”兩千歲呢。
浮光眼神透露出淡淡的幽怨,像是在說你以為他是為什麼沒能參加?
精靈王面對他控訴的眼神,及時轉移火力,指了指外面。
“在等你呢。”
他沒有說明是什麼,但是浮光心裡明顯有數,他擡腳向外走去。
母樹在原地搖動,似是在為他送行。
精靈族聖地被特殊的空間魔法保護着,出口設置在聖地清澈的水潭中,蓮花輕柔地随着浮光的腳步飄蕩,不經意蹭過他的衣擺,留下一陣清香。
浮光剛一踏出聖地,就看見一隻青鳥朝着他飛來,俨然一種乳燕歸巢的架勢。
——像是等了他很久很久一樣。
浮光後退一步:“…………”
你不要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