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堯窈是個極其偏心的姑娘,隻有在她感興趣的人或物上,她才會拿出足夠的熱忱。
譬如現下,她對淑妃姐弟倆很有興緻,皇帝賞的梅子酒,她喝了兩口,抿抿唇間的澀意,不是她偏好的那種甜味,便放下了杯盞,又專心緻志地去尋淑妃講話。
“姐姐家中可有兄弟,姐姐長得如此好看,家中兄弟定也不差。”
堯窈從不拐彎抹角,表達的方式坦率直白,然而這種直白并不讓人反感,淑妃隻覺這姑娘有着宮中女子少有的鮮活生動氣息,不知不覺中把她的情緒也調動起來。
但是在宮裡,同别的女子談論男子并不合适,即便談論的是自己親兄弟。
淑妃委婉道:“托父母的福,家裡的人皆可。”
堯窈問不出自己想要的訊息,略有失望,但她也知她問了,願不願意回答是别人的自由,強迫不得。
加之,她如今尚有一點疑窦要解開。
堯窈先是揚起腦袋,看了看上首握盞獨飲的帝王,從她這裡望過去,男人的側臉仿若刀刻,下颌的線條硬朗流暢,如雕似琢,是不同于她的,獨屬于男人的力量美。
這種美,得天獨厚,是上天對男人的厚愛。
他在人前的樣子,略帶一絲笑意,卻很難接近,和私底下,仿若兩個人,此刻的他高高在上,即便離得這麼近,堯窈也有種遙遙相望,觸不可及的感覺。
然而私底下,堯窈腦海裡閃過那些讓人羞紅臉的畫面。
最瘋狂的時候,她實在受不住,親着他的下颌,求他輕一點,慢一點。
可他就是不聽,緊緊盯着她的眼,似天邊蓄勢而來黑沉沉的雲,又仿佛山林裡最狂野的狼,時刻準備着将她拆吃入腹。
她喜歡他身上有她沒有的力量,可在那種羞于啟齒的時刻,又害怕那樣的力量。
最終,堯窈什麼都沒有問,隻向淑妃打聽恭房在哪裡,一不小時就喝多了,醉不至于,就是有點急。
淑妃忙叫宮人領着小公主過去。
堯窈動靜并不大,彎着身子悄悄往後退,卻仍是被上首的男人留意到。
容淵幾不可覺地微蹙了眉,就被一旁的太後打斷了思緒。
“皇上這幾日可有空閑,若有空,哀家就先同皇帝口頭約個時間,得閑了就到哀家宮中坐坐。”
皇帝近日火氣旺,發作了不少人,她的弟弟顧閣老官位是保住了,但也罰了半年的俸祿,且在朝堂上被皇帝數落得丢盡臉面。
身為太後,她不能置喙,能被皇帝捉住把柄,也是顧家有錯在先。
錯了就得認,認了之後,該打典的還需打典。
畢竟隻有這一個嫡親弟弟,太後縱使仍有傲骨,也不得不舍下老臉從中調停,以确保顧家能從這場清算風波之中全身而退。
皇帝漫不經心地聽着,思緒已然飄遠,待到太後話落,等了又等,他才緩緩道:“近日急事多,往往突然,閑暇之時少有,且說不準,再看罷。”
見皇帝心不在焉,太後有勁沒地方處,心頭也是一陣悶悶。
到底不是親生的,縱有養大他的情誼又如何,要翻臉的時候,又哪裡顧得了這點情誼。
宮裡的主子們個個金貴,聞不得那味,且在席上,當着皇帝的面,大多矜持,少有出恭的時候,是以筵席到茅房那裡有些距離,途中還要繞過一條□□小路。
堯窈腳步輕快,到得快,出來得也快,到池子邊洗手時,隻聽得附近牆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你說這公主究竟用了什麼手段,竟然還真的成了,聽那邊的宮人說,一晚上叫了好幾回水呢。”
另一個聲音啧了啧:“說的什麼話,被你家主子聽到,又要編排你了。”
“編排我一個有何用,心照不宣的事兒,能使的法子都使了,還不是不成,避子湯擱那裡,最後都給澆花去了,數來數去,怕隻有這位公主是真正喝下肚了。”
“是啊,想來也是可笑,能喝下避子湯,居然也成一種福氣了。”
“可不是,快别說了,隔牆有耳,當心禍從嘴出。”
牆這邊,堯窈一雙手伸進水裡,卻未發出半點聲音,她的腦子裡還在打轉,兩名宮婢的話仍在她腦子裡一遍遍地回響。
她們說的話,她聽懂了,可好像又不太懂。
避子湯,顧名思義,是讓女子喝了不能懷上孩子的湯藥嗎?
她和皇帝滾了床單,就得喝下避子湯。
秀琴端給她的黑黢黢的湯藥,就是避子湯?
可她們都說那是補藥,連明姑也那樣說。
她不要男人,隻想要個孩子,可男人不給她,孩子成了空想。
堯窈腦子裡亂糟糟的,直到守在外頭的宮人來喚,她才心不在焉地應了聲,然而走到半路,堯窈停了下來,說她不舒服,想先回宮。
宮人不敢怠慢,問小公主如何不适,要不要請個禦醫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