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囿囿、囿囿?”
校園廣播裡傳來女同學澎湃激昂的誦稿聲:“你的汗水灑在跑道!澆灌着成功的花朵!你的歡笑飛揚在賽場!為班争光數你最棒!高三三班的邊囿同學,在這裡,我要趁機向你表白,我——”
在這青春無限的背景音下,有一個人的聲音始終萦繞耳邊,似蒼蠅,嗡嗡不斷。
“囿囿……邊囿、邊囿?”
一隻手落到邊囿頭上,邊囿頃刻回神,拍開頭上的手,怒目而視,“池俊春,爪子不想要了?”
邊囿面前的男生身材高大,身高約有一米八五,模樣帥氣清俊,膚色偏黑,笑起來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這人就是邊囿的竹馬兼好友,池家二公子。
池俊春此人,從小就特煩人,還很粘邊囿,邊囿做什麼都要跟着。
小學和初中時,池俊春就總找借口蹭車,上下學都和邊囿一起。父親擔心以邊囿驕縱的性格交不到真心的朋友,對此喜聞樂見。
初升高的時候,邊囿聽說池家打算送池俊春出國,在國外讀高中和大學,邊囿高興了沒兩個月,高一開學,走進教室就看到第一排池俊春那張笑吟吟的臉,邊囿險些氣昏過去。
高二時,父親給邊囿請到了陸螽斯教畫畫,池俊春知道後,嚷嚷着也要和邊囿接受同樣的藝術熏陶,實際上此人根本沒有半點藝術細胞,總是上課上到一半昏睡過去,後面估計是要臉,沒再來過,那陣子,邊囿着實松了一口氣。
池俊春太粘人,以至于全校學生都知道池俊春和邊囿形影不離。
以前還有人說池俊春喜歡邊囿,是邊囿的追求者,後來發生了一件事,這種聲音才小了下去。
池俊春:“囿囿,剛剛想什麼呢?這麼入迷?聽到沒,廣播裡有人給你表白。”
邊囿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聽到了,我又不是聾子。”
邊囿生得極好,尤其是一雙藍眼睛,像極了陽光下的海面,澈明透亮,與人對視時,那汪藍色海洋似乎能把人深深吸進去。
從小學到高中,每次去到新班級,邊囿優越的外貌總會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随後,那些人奔走打探,用不了多久,就會知道邊囿是本市首富之子,身上有四分之一毛子血統。
從小到大,給邊囿遞過情書、借各種機會表白的男男女女可繞晉市一中校園一圈。
表白這種事,實在沒什麼值得驚訝的。
邊囿摸出飯卡刷卡,“老闆,兩箱礦泉水。”
此時二人正在校園小賣部裡買水,小賣部裡來來往往不少人,都是代表班級來買水的學生。
天氣熱,小賣部裡人擠人,邊囿快被旁人的汗味熏死,刷完卡,對池俊春撂下一句“水你提”,就直接出了小賣部。
今天周二,晉市一中一年一度的秋季校運會終于在全體學生的歡呼中延期舉辦。
作為班長,邊囿理所應當為班上同學買水,但是池俊春主動幫忙,邊囿也沒有推辭。
不如說,這就是二人的相處模式。
邊囿總是習慣高高在上地發号施令,池俊春從未有一絲抱怨,反而因為邊囿隻使喚他一人,而隐隐有了不同于其他同學的優越感。
很快,池俊春一左一右提着兩大箱水,呼哧呼哧地走出小賣部,一眼就看到站在門外等他的邊囿,頓時笑出大牙花,屁颠颠地跑到邊囿面前,“囿囿,走了。”
……
回去路上,邊囿猶豫着開口,“池俊春,我問你,你知不知道,我爸給我撿了個哥哥回來?”
池俊春震驚臉:“什麼!?叔叔出軌了!?”
邊囿恨不能堵上他的嘴,“你再大點聲兒,全校師生都該知道了。”頓了頓,道,“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是我爸從福利院撿回來的一個孤兒,叫邊易,你、還記得麼?”
說到最後,聲線已經有些顫抖。
邊囿6歲那年的某一個雨夜,父親帶了一個黑發青年回來,說以後他就有哥哥了,池家和邊家是鄰居,池俊春從小就跟在邊易屁股後面大哥大哥地喊,而現在——
池俊春提着水,重心一會兒左一會兒由,像個不停左右搖擺的不倒翁,表情迷茫,“不知道啊,囿囿,你有哥哥了?是上周末的事麼?”
邊囿懸着的心死了,連笑也擠不出來,“沒有,你當我什麼也沒說。”
快走兩步,不再理人。
前天晚上,父親那句“邊家隻有你一個孩子”着實把邊囿吓得不輕。
緊跟着邊囿就發現,大哥存在過的痕迹徹底從邊家消失——
大哥的房間變成了一間書房。
推門而入,書香盈滿。
挪動書架,就能看到黑白兩道界限分明的痕迹,說明書架絕不是最近才搬進來的,而是在這個房間放置了很久。
大哥的手機号成了空号,怎麼撥都隻能聽到冷冰冰的女聲“您所撥打的号碼是空号”。
就連家裡傭人都失去了對大哥的記憶。
明明早上邊囿出門的時候,還和邊易打過招呼。
一天時間不到,邊易的存在就被抹去了,隻有邊囿記得。
這很恐怖。
因為周圍人的反應都十分平靜,記憶出現問題的仿佛隻有邊囿。
從前天到今天,短短兩天時間裡,邊囿的心态發生了極大的轉變,甚至偶爾會自我懷疑:
他的記憶裡,是否真的存在邊易這個人?
又或者說,邊易的存在,幹脆就是他幻想出來的?
這個問題無人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