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森林,樹木的影子被月光拉長,恍若道道瘦長鬼影,擠擠挨挨地攔在前方道路。
邊囿穿着一席大紅嫁衣,站在森林入口猶猶豫豫,不敢踏入。
汗水順着邊囿因奔跑而泛紅的臉頰往下淌,潔白修長的脖頸汗津津的,衣襟那塊早已濕潤,帶來些微桎梏感,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掐住邊囿的脖子,令他難以呼吸。
“嘶嘶、嘶……”
夜風送來怪物的嘶嘶聲,由遠及近,邊囿的神經一下子繃緊,腦海隻有一個字:逃!
一定要逃!
否則會發生極其可怕的事情。
可是森林裡好黑,邊囿不敢待在黑暗的地方,黑暗會讓他聯想到後山祠堂。
“呼——嘶——”
怪物的嘶鳴愈發接近,仿若貼着耳根滑過,濕滑又森冷。
邊囿來不及多想,提起沉重的裙擺,跑入森林外的野草地。
野草生長得極其茂盛,幾乎有兩米高,能将邊囿纖瘦的身體完全遮擋,但邊囿仍舊不敢停下。
冷冷的夜風順着唇瓣灌入喉管,嗓子又幹又澀,鐵鏽味在口腔彌漫,邊囿艱難地吞咽着,胸膛劇烈起伏。
身後,追着邊囿的怪物也來到了森林入口,沒有半點停頓,擰身潛入野草地。
長長的蛇尾碾着雜草滑行,“沙沙”、“沙沙”的,好像鉛筆在素描紙上寫寫畫畫的聲音被放大了無數倍。
邊囿頭皮發麻,想也不想,立馬朝反方向跑去,不料剛一扭頭,悚然對上一雙橙黃豎瞳!
“!!!!”
邊囿驚得跌坐在地,瞪大眼睛,惶恐地望着月下朝他遊曳而來的怪物。
人身蛇尾的美人蛇沐浴在銀白月光下,長長的黑發裹了一層冷白的霜,肌膚更加蒼白病态,脖子以下的強碩身軀被喜服包裹,隻不過,下身的雙腿被一條長而粗的蛇尾替代。
美人蛇甩動尾巴,朝邊囿遊來。
邊囿起身想跑,卻被蛇尾纏住雙腿向後一拖——
“啊!”
邊囿再次摔倒在地,粗峋的蛇尾将他的下半身纏得密不透風,眼前的草地上,一道巨大的影子籠罩了下來,邊囿忍不住回眸,就見美人蛇上半身伏在他身上,俊美邪佞的臉湊得極近,幾乎要與他鼻尖貼鼻尖。
美人蛇一手攬住邊囿纖細的腰肢,另一隻手掐住邊囿的下颌,沒有半分血色的唇瓣輕啟,一條細長蛇信探出唇縫。
蛇信舔過邊囿緊閉的唇,狎昵的意味不言而喻。
比起緊張害怕,邊囿此刻更多的是被冒犯的不悅,他更加用力地抿緊了唇,濕潤柔軟的唇瓣卻恰好抿住尖端分岔的蛇信。
美人蛇黃橙橙的眼瞳眯成月牙,似乎被取悅了一般,開口問道:“你要逃到哪裡去?”
“我的新娘。”
……
夢中驚醒,邊囿渾身都被汗水打濕,整個人仿佛是從水裡被撈出來的。
他坐在柔軟的床褥間急速喘了兩口氣,緊張地捏着被角環視四周,小夜燈柔和的光線照出眼眸中的水霧。
他正在一中學生宿舍,因為集訓,已經兩個周沒回家了。
所以剛才那一切,都是夢?
待情緒平複,邊囿才拿起枕頭邊的手機看時間:
202x年12月5日。
早上5:26分。
邊囿住的是單人間,偌大個宿舍裡隻有他一個人。
床頭的小夜燈開了整晚,摸起來十分燙手。
窗外,天空仿佛一個深藍色漩渦,吸收了所有光線,整個世界靜谧而沉黑。
邊囿想了想,沒有關掉小夜燈,起身下床,拿起換洗衣物去衛生間沖了個澡。
一中學生宿舍固定早上6點半來水,晚上12點停水,但是邊囿這間是個例外,除了水管爆裂,否則全年24小時提供熱水。
洗掉一身熱汗,身子舒服不少。
邊囿吹幹頭發,打開桌燈,提筆作畫。
藝考臨近,他不得不抽出一切空餘時間磨煉技藝。
畫着畫着,邊囿的額間沁出汗水,他眉頭緊縮,似乎很是專注,然而細看他的眼睛,卻會發現雙眼無神,難以對焦。
他伏案畫畫,眼神越來越空洞。
……
半小時後,邊囿停下筆。
他畫完了。
邊囿垂眸掃視自己剛才的畫,目光微凝——
畫紙上,人身蛇尾的美人蛇高挑俊美,甩動蛇尾遊曳在月光下,四周,幢幢樹影如鬼影,更是将氣氛烘托得詭異至極。
邊囿緊緊盯着筆下用鉛筆勾勒出的半人半蛇,猛地将畫紙揉成一團丢進廢紙簍。
……
早上6點,邊囿拿起畫具,推開房間,一眼就看到依靠在對門的黑發男生。
男生身材颀長,一米九的身高幾乎比着門框,上身穿着黑色沖鋒衣,下身則是一如既往的黑色運動褲,單薄的衣着與裹成球的邊囿形成鮮明對比。
“聞初一?你大早上不睡覺,站我門口做什麼?”
“今天這麼早?”聞初一面上詫異之色一閃即逝,哼笑了一聲,道,“我也不想大早上站你對面,我隻是來給你提個醒。”
邊囿覺得聞初一第一句話有古怪,但本能地回避了這句話背後掩藏的可能性,反問:“提醒什麼?”
“你看論壇了嗎?”
兩個人都不是閑人,能出現在聞初一口中的“論壇”,隻有一個。
邊囿稍微想一想,“遊戲維護結束了?”
聞初一颔首,“上次從遊戲裡出來,早就過了168小時,你現在随時可能被拉進遊戲。”
邊囿摸出手機,登上玩家論壇,果不其然,首頁第一個帖子就是,且無論怎麼刷新,都不會被頂下去。
邊囿大緻看了看,和聞初一說的八|九不離十。
聞初一提醒完邊囿,打了個哈欠,扭頭回了宿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