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某班來了個轉校生。
初三教學樓呈扁“回”字型,中間是個小花壇,兩個班樓上樓下,隔空對望,所有課業活動毫無交集,私下也無班級互動。
開學不過兩月,還是有人發現了華點。
課間休息,大家喜歡繞着走廊打鬧追逐、趴着欄杆聊天說話,女孩子們眼尖一瞅——樓下走廊,有個男生走過。
這人個子高高,身形清薄,灼白的陽光在臉上一晃,襯得他眉眼烏黑,五官幹淨,偶爾跟班上同學在走廊說話,長睫低斂,隔着距離都覺得他笑容腼腆,神情柔和,是清風皎月的少年氣質。
簡單兩字概括:惹眼。
比花壇的月季花更旺盛的是八卦求知欲,很快有人把這位轉校生的底細摸了個透。
方歆大方分享情報:“聞楝。鄰市人,剛轉學到咱們學校,興趣愛好……”
幾個女生都興緻勃勃地聽着,唯有趙星茴置身事外,把手中的漫畫書抖得嘩嘩響。
“名字也好聽。”
“咱們年級好看的男生也不少,但他風格不一樣,看着就覺得心情好。”
“穿衣品味也好。簡簡單單幹幹淨淨,logo都很低調,挺有教養的。”
“我那天早上遲到,在樓梯口撞到他,他還側身讓我先走,雖然沒說話,但他看着我,睫毛閃了一下,哎,當時那下感覺特别好。等我沖進教室才想起來,連句對不起都忘記跟人說了,錯失了搭話機會。”
有人掃興,一聲冷嗤。
“他們班女生對他評價很好,禮貌随和,有事從不推脫,還主動幫忙。”
“開學前,咱們班長不是在群裡說我們班也要來個轉學生嘛,還是個男生。怎麼後來人沒來?樓下倒是多了個帥哥。”
“可能人家班級運氣好?”
“……”
趙星茴聽不下去,把漫畫書往桌裡一塞,拽出書包,收拾東西要走。
她哐哐當當一頓動作,旁側女孩們的聊天興緻被打攪,默聲瞟來兩眼——趙星茴本人就是我行我素,脾氣驕矜,從不随衆。
方歆探頭:“哎,星茴。你等等我,咱倆一起走。”
趙星茴走得快,頭發飛甩。
方歆緊趕着挎住她胳膊,“你怎麼回事?一句話都不說。”
“哪有。”
“怎麼沒有,你剛才坐在旁邊,眉毛都要撇上天了,臉還那麼臭。”
“誰讓你們那麼無聊,成天吃飽了沒事幹讨論這些。”趙星茴不鹹不淡哼聲。
方歆啧了聲:“聊聊八卦而已,你幹嘛這麼掃興,今天又沒人惹你。”
趙星茴不搭腔。
方歆扭頭打量她:“你最近老是一副很不爽的樣子,跟誰吵架了?”
“沒。”趙星茴表情猛地一收,“我挺好。”
“好吧。”方歆聳聳肩膀,“你最近下課溜得賊快,我還以為你有什麼事呢。對了,你之前不是跟我說買了個跳舞毯,去你家玩會?順便看看爆爆,好久沒見爆爆,想她了。”
趙星茴腳步一頓,想都沒想:“不行!”
“為什麼?!”
“我今天去畫室,司機打電話了。先走了,拜拜。”
方歆瞪眼:“嗳,你跑那麼快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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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文中學是洛江市數一數二的私立學校,分設初中部和高中部,好處是學校教學質量和環境都很受家長追捧,不好的地方是離家有段距離,所以家裡安排了司機早晚接送。
有錢人家的家庭司機也有講究,一般都是家裡女主人經手,要麼知根知底要麼沾親帶故,現在這一位就是褚文蘭的遠房親戚。
眼瞅着趙星茴穩穩坐進了後座,司機遲遲沒發動車子。
“小茴。我們等等……”
司機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趙星茴截住。
“他們班下午有體育課,還沒結束。”趙星茴撒謊從不眨眼,語氣笃定,“再說了,人家又不是不認路,丢不了。趕緊走吧,我今天要去畫室。”
“那行,我先送你。”
倆孩子早上可以一塊送去學校,隻是不在一個班,每個班放學時段的興趣課都不一樣,這個月裡十趟有九趟司機隻接到趙星茴。
但自己回家也不是不行,學校附近就有公交站點,坐一個小時的公交車也能到家。
趙星茴在外面畫室報了個油畫課。
也不是非要着學點什麼,純屬為了晃蕩,打發課餘時間。
她心不在焉地上完課,附近小店逛逛,早秋的天色很快黯淡下來,回到家,正好趕上晚飯時間。
玄關的鞋架,偏角落的地方擺着雙新款的運動鞋——壓根不用操心,人已經坐公交到家了。
趙星茴又看了一眼。
開學伊始,褚文蘭為家裡兩個孩子添置新衣物,大袋小袋買了不少,這款運動鞋也買了兩雙,不同尺碼不同顔色。一雙就在擺在眼前,另一雙已經不知道被趙星茴扔到哪個角落。
趙星茴長得漂亮,但不妨礙她笑得惡劣,捏着嚼了半天的口香糖,用力摁在鞋架,而後推開了家門。
廚房敞着條細縫,阿姨還在忙碌,竈上的靓湯煲得咕噜咕噜響,外頭餐桌上已經擺好了餐具,香氣喧鬧,屋子安靜。
她換了毛絨絨的兔子拖鞋,吧嗒吧嗒往樓上去,下一秒,在門口鞋架惡作劇的快樂消失得無影無蹤——
通往二樓的樓梯上,一隻渾身雪白的獅子貓四仰八叉地癱着,露出肚皮,眯着鴛鴦眼,喉嚨發出咕噜咕噜的震聲。
一隻手靈巧又讨好地撓着它的下巴。
“爆爆!!!”
趙星茴揪起細眉,腳步哒哒,嗓音兇脆,“你這隻蠢貓!!誰讓你下樓的?給我滾過來。”
獅子貓聽見主人的呼喚,迅速又慌張地翻了個身,毛絨絨的尾巴掃開身邊人的手,步伐颠颠地朝着趙星茴奔去,喵嗚聲親熱又谄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