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無戎很懇切：“真的，弟子若是有見到垂危的道友，怎敢見死不救呢？那豈不是辜負了師尊的教誨和師娘以身作則的教導。”

沈纓心裡咿了一大聲。

直到夜色快要降臨，周無戎才打算找地方降落：“師娘，這裡山川曠麗，弟子眺望到前方有一處壯美的山谷，我們就在那稍作整頓好嗎？”

沈纓探頭向前眺望，隻見快要落下的太陽正挂在周無戎所指的山峰上，像一顆糖心蛋慢慢淋下來。

他應了聲好，情不自禁地說：“那太陽剛剛好挂在山尖上，真漂亮。”

“弟子來時翻看過這一帶的地圖和史冊，那片山谷在很久以前是個叫神醫谷的地方，是個人間古城，後來那裡的人遷徙了。現在它叫臨陽山谷，景緻很好，隻是地貌陡峭，不适合人族生存。”

“臨陽山谷。”沈纓覺得這地名有些熟悉，把這名字默念在唇齒間咀嚼了好幾遍，突然想了起來——這地方就是原著裡秦戒和楚放找到兩件法寶的地方！

他通身的疲憊一掃而空，搓搓手興奮起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該有的總會有。

周無戎也感覺到了他的快樂，雖然不明所以，但心裡窩的火熄了大半。

還有一半火，适時再熄滅。

朝霞剩半邊天時，周無戎把劍降落在臨陽山谷的瀑布下，他視覺靈敏，從高空上俯瞰下來時，很快便鎖定了最好的落腳點。

沈纓一落地就興奮地望着瀑布：“瀑布，你小子會選地方！”

周無戎便笑了笑，又聽他雀躍地說：“我以前看過一部叫神話的電影，裡面有個劇情是一片大瀑布裡有一個很漂亮的山洞，裡面是一個超級豪華的陵墓，無戎，你說在這片大瀑布裡，會不會也藏着一個世外桃源一樣的地方？”

周無戎不知道電影是什麼東西，沈纓這麼一說，他也擡頭望向那澎湃洶湧的瀑布，還沒看仔細，就聽師娘催他：“要不你試着禦劍去戳一戳？”

戳一戳，語調上揚，聲線甜津津的。

周無戎依言禦劍去戳那湍流壯觀的瀑布。

費勁地戳了幾十處之後，還真讓沈纓說中了，水流後面藏着一塊秘密的淨土。

“快快，我們快去探個險！”

周無戎的心似乎又被戳了一下，用靈力在兩人身上裹上結界，禦劍穿過整片瀑布進入了那隐藏的神秘空間。

沈纓太興奮了，他忘記了原著裡這個山洞裡具體長什麼樣子，他就知道有法寶。

不過也有些東西比法寶更有趣，比如經曆。經曆即是紅塵，紅塵則成生活。

瀑布後的山洞裡一片昏黑，周無戎禦着劍慢慢地在黑暗的甬道裡穿梭，越黑心跳聲越明顯，沈纓腦子裡想象了好幾種山洞的模樣。

他們又在黑暗中穿梭了好一會兒，周無戎還是不說話也不制造光源，沈纓憋不住了，他聞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土墨味，疊聲問身前的狼崽：“你視力比我好，是不是能看清山洞裡是什麼樣子的？快快快，無戎，你快說說它是什麼樣子的，不然我要從我乾坤袋裡找東西出來照明了！”

周無戎這才回過神來，他停了禦劍，愣在半路，害得沈纓因慣性一腦袋撞到他。

“對不起師娘。”周無戎立即轉身來攙他，反手扶住他的小臂，另一手打個彈指聚起光芒，熒光頓時在他掌心顯現，徐徐照亮了整個山洞，“我剛才看入迷了，師娘，你看，這兩邊的岩壁上全是岩畫，人類的畫。”

沈纓的眼睛從周無戎的指尖轉移向四方——

岩壁上鋪滿石彩，用天然礦物磨碎成顔料，後人用燭火一照，就看到一個不曾褪色、流光溢彩的故事。

“這就是岩畫，我之前隻在錄書石上看過幾句，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岩畫。”周無戎下意識拉着沈纓的手往前去看仔細，“這是人類的遺迹，真壯麗，幸好魔物沒有将此處毀去，師娘你看，牆上畫着美景和美人，一個……是一對人類的故事。”

沈纓“啊”了一聲。

一對人類，一對男子。

順着熠熠生輝的岩畫往裡看，周無戎在石牆下方發現了兩行字，那似乎是刻畫人的署名，他覺得更有意思了，把那些字一個一個念了出來：“森山玉燈，生死百年，洪熹同衾，昭光共穴，于飛于合，同去同歸。”

周無戎擡頭再看一眼岩畫，看到畫上兩個男人一直手拉手，他點點頭，明白了：“畫的是一對人類的一生。”

沈纓從北牆看到南牆，看明白了，人間一對夫夫，同生共死。

他也點點頭，心緒萬千，說話也有些磕巴：“畫挺好、好看的。”

岩畫美得叫人窒息，沈纓在滿目光彩裡忽然想到個好玩的念頭，不知道這岩畫上的是不是其他小說裡的紙片人，被作者拉過來客串副本，隻言片語組成無限遐想的紅塵。

正想得好玩，周無戎又說起話來：“師娘，您以前周遊過人間嗎？見過許許多多像這樣稀有的東西嗎？”

沈纓下意識地回道：“那當然有啊。”

他曾在現代社會借由小小的手機周遊全球，雲遊也是遊，就是容易忘。

“是麼？真好……弟子這是第一次親眼目睹人族的紅塵。”

“第一次。”

周無戎不自覺地重複了一遍。

像是冥冥之中替沈纓補上了真實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