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亞。”
桑甯伸手,與其說是在擁抱菲薩利亞,更像是被柔軟的水母完全包裹在身體裡,他全身每一寸的肌膚都與之緊緊相貼,近乎密不可分。
青年瘦弱的身軀不堪一折,被怪物貪婪的吞噬進身體裡,驚惶、恐懼早已化作眼尾抹不開的豔麗,眼下水光流轉着難以言喻的破碎感。
他似乎抽噎了一聲,又像是慶幸般發出歎息。
溫熱的吐息令怪物顫栗,柔韌的觸須碾過青年的眼尾,它與人類緊貼,難以識别領悟的絮語層層疊疊錯亂堆砌着從意識表層掠過。
在人類的自保機制下,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迹。
桑甯隻聽到一系列混亂無序的擠壓聲。
“噗叽”“噗叽”。
他情緒逐漸穩定下來,短暫的後怕後,桑甯收拾好心情,嘗試着從怪物的“懷抱”退出。
……做不到的。
才剛有這個意動,桑甯的手腳就被觸須一圈一圈裹挾,他隻能無奈示意:“亞亞,放我下來。”
“沒事了,有亞亞在,沒事的。”他主動挺身貼近怪物,臉貼着柔軟的水藍色肌理,用一種溫暖平和的語氣耐心安撫。
“放我下來,我們一起回去好嗎?”
像是有情人間的耳鬓厮磨,又像是某種默契的約定俗成,桑甯語氣溫和,耐心的與怪物相貼。
水藍色的水光在眼前拂動,他眉眼柔和,緩下驚惶的神态,越發朦胧細膩。
溫暖的吐息在菲薩利亞體内化作飛舞的氣泡,連帶着安撫的語氣都像是溫暖的愛語,令怪物不舍掙紮。
[不、不要離開老婆……]
菲薩利亞陷入糾結,祂近乎是死過一次,殘忍的看着桑甯從自己的身體裡離開。
這像是一種孵化的過程,以外人看來十分恐怖的方式,從菲薩利亞的身體裡裂開一條裂縫,桑甯剝開粘稠的固态液體,牽動着長長的觸須從菲薩利亞的身體裡走出來。
随後桑甯摘掉了身上挂着的觸須。
可憐的菲薩利亞。
怪物發出痛苦的嗚咽聲,祂一點也不想和老婆分開。
從菲薩利亞身體裡走出來的桑甯環顧四周,對接下來的事有點迷茫。
他先将掉在地上的東西撿起來,随即陷入沉思。
被螳螂怪物追着跑也就算了,自行車還壞掉了,桑甯怎麼比劃都沒想出來自己要怎麼獨自把這堆東西帶回去。
而且在這裡留得越久,說不定更危險。
“好吧,又要麻煩你了亞亞。”桑甯戳了戳鼓起來的腮幫子,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菲薩利亞牌代步器上場。
桑甯将一袋一袋東西捆在一起,随後用被切割的自行車放平勉強捆成一個小闆子,把東西往上一放。
把東西挂在菲薩利亞身上時,桑甯眉眼彎彎,心虛又兼誘哄,好聲好氣的和它打商量。
“亞亞幫忙拖點東西好嗎?我們早點回去好不好?”
桑甯像是哄小動物般,抱着它輕聲細語的哄。
懷裡的大水母突然一矮,圓圓的傘蓋頂着他的腹部,他眼睛微睜,直直的被菲薩利亞托了起來。
桑甯無措的坐在菲薩利亞的傘蓋上,漂亮的水藍色水波紋動了動,像是在回應他的話。
滿心歡喜的出去,狼狽疲倦的回來。
桑甯身心俱疲,也懶得費事,随便煮了點東西,用水洗了洗換上睡衣窩進床上。
屋子裡沒有燈,又沒有油,桑甯就用小碗做了一個小燭台,裡面塞着小段小段的木頭,昏暗的火光勉強照亮一小片區域。
屋外寒風淩厲,屋内卻暖意濃濃。
裹着被子靠在大水母身上,桑甯捧着一本今天找到的小本子,裡面的紙張泡爛很多,他用還能勉強出水的筆在日記本上寫下今天的日期。
桑甯思考了一下,寫下了第一句話。
[如果有人能看到這本日記本,或許我已經死了……]
是的,桑甯在寫遺書。
他字迹飛揚,就着小燈,溫暖的暖光落在臉側像是一尊玉雕雪砌的美人像,唇一抿陰影勾勒眉眼,越發精緻柔和。
桑甯将自己這些天的遭遇洋洋灑灑,筆尖沙沙一連寫了三四頁。
寫到最後,他寫道。
[菲薩利亞,我是說那個藍色的水母怪物,祂無害又友善,是我第一個怪物朋友。]
[真正的朋友,可以信任的……]
他不自覺的又開始咬手指,這是沒有安全感、緊張焦慮的表現。
“亞亞,我算是你的朋友嗎?”
桑甯窩在被子裡,他靠在菲薩利亞的傘裙上,柔軟的裙邊從他後腰拂過。
他支起腿,腳趾在柔軟的被單上磨蹭而過,一如他糾結複雜的心緒。
桑甯仰起頭,看到了大水母的傘頂。
水藍色的,水波流動着粼粼如光。
祂像是一團固水,又像是安靜無害的裝飾品。
祂有着強大的實力,但很缺乏攻擊性。
或許,祂也不需要人類。
人類是群居動物,他們總是盼望着自己對某個存在來說獨一無二,期盼着自己的唯一性,并且總是自戀的認為自己被需要着。
桑甯也不能免俗。
甚至,因為他的經曆,他迫切的需要從某個地方某個存在那裡獲得強烈的安全感。
越受追捧他越是孤獨,越是孤獨越是渴望。
桑甯無法與菲薩利亞達成溝通,面對妻子期盼又憂慮的眼神,菲薩利亞拂過裙邊,溫柔的剖開身體将他容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