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克特敏此後沒有再出言反駁阿蘭珂,他垂下眼簾,怔怔凝視着腳下的地面,良久才起聲:“我明白了。”
阿蘭珂的态度其實已經證明了她的決定,納克特敏了解她的性格,自然不會再固執己見地與她争執,再落下個胡攪蠻纏的印象。
他面向阿蘭珂沉默無言許久,适才自嘲般地彎了彎嘴角,僵硬地吐字出聲道:“你不會因此疏遠我吧?”
阿蘭珂目光閃爍片刻,最後垂下眼去,就此掩飾自己的想法:“很抱歉,納克特敏,但要在你能夠冷靜看待我們彼此關系之前。”
納克特敏早知她的冷靜與理智,聞言卻仍舊難免心口的酸痛,無非是因這一句回答。
他應該知道的,最後得到這樣的答案也不過是自取其辱。
納克特敏強裝鎮定地無言凝視了阿蘭珂許久,接着若無其事地勾唇向她微笑起來,故作釋然:“我明白了。”
話音落下,他便不再停留,轉過身向外走去。而納克特敏腳下步伐速度極快,像是害怕自己下一刻就會因她一句話便陷入崩潰。
阿蘭珂掃眼看去,納克特敏那頭姜紅的發絲被幽光覆蓋,似乎也不如之前那樣耀眼奪目,就連蓬松的發尾也是黯淡的,仿佛也在昭示着他不佳的心境。
一直目送着納克特敏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阿蘭珂既為此感到釋然,又未免感到幾分愧疚。
如果不是納克特敏對她的感情産生了這樣的變化,阿蘭珂也不想疏遠這樣一個自小相識的好友。
不過她一直牽挂的心事終于因此得以解決,阿蘭珂更多的還是暢然。她原地靜立着平複片刻心緒,帕伊爾緊接着就掀開簾布走了進來。
帕伊爾一直挂心阿蘭珂與納克特敏的此次對話,擔憂是否二人會因一言不合爆發争執,以是一直有意無意地觀察着他們所在的帳篷。
預想中的争執并未出現,倒是納克特敏面色不佳地走了出來,一眼便知談話的結果不如他意。帕伊爾待他走遠才掀簾進來察看,好在阿蘭珂神情如常,似乎未受太多影響。
“都說清楚了嗎?”
帕伊爾沒有點明,但彼此都知道這句話所指為何。阿蘭珂向她颔首,嗓音微啞:“都說清了,現在他可能有些難過,但當納克特敏想開之後應該也就沒什麼了。”
“我隻怕這個年紀的男子都喜歡鑽牛角尖,”帕伊爾忍不住向阿蘭珂叮囑一句,“他要是能想開最好,不過想不開的話——也虧得那人是殿下。”
帕伊爾絮絮而談的樣子不見平素身為大祭司的從容淡然,倒更像是個切心關懷後輩的長者。
阿蘭珂也知她對自己多有照顧,便傾身過去與帕伊爾低聲交談:“他素來闊達,應當不會糾結太久。”
帕伊爾略一挑眉,謹慎地并不就此發表太多意見,轉而道:“走吧,外面已經開始整隊,我們該出發了。”
阿蘭珂聞言回身過去,拾起一旁放着的鬥篷披好,又用兜帽将自己的面容遮蓋起來。待一切準備妥當,方才看向帕伊爾:“好的。”
她對沙匪的侵襲依然心有餘悸,而夏季的酷暑同樣難耐。阿蘭珂竭力讓自己的身軀都隐藏着亞麻布料的遮蔽下,隻露出一雙澄澈如水的藍色雙瞳。
不過阿蘭珂身形算不得高挑,過長的布料堆積在腳邊就顯得幾分臃腫。到底是無傷大雅的小問題,帕伊爾見狀也沒說什麼,一前一後同她向營帳外慢慢走去。
埃赫那頓已同彭特予叙說完畢,心情應是頗佳,唇邊也噙起一抹溫和的笑意。即便是端坐在馬背上,看起來也不見平素的冷傲。
一見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的的阿蘭珂,埃赫那頓不由輕笑出聲。好在他很快便忍住喉間的笑意,示意身邊的侍從将準備好的坐騎牽引過來。
身處荒無人迹的白沙漠,不知埃赫那頓從何處給阿蘭珂找來了一匹健壯的駱駝。
駱駝的腳程雖然比不上馬匹快,但勝在穩健,不善騎術的普通人也可以輕松駕馭,因此也就不必再讓阿蘭珂與旁人同乘一騎。
阿蘭珂小時候也随父親乘駱駝到阿拜多斯以外的地區進行遊曆,以是對駱駝沒有太大恐懼。她小心翼翼地在帕伊爾攙扶下踩着腳蹬翻身坐上駱駝的背,随後便捋開額前碎發向埃赫那頓颔首示意。
她如今對埃赫那頓已經不再抱有過多疏遠之意,不過氣氛融洽也僅限于君臣應有的範圍。埃赫那頓也不求阿蘭珂能立時改變自己的态度,這樣的相處方式對他而言倒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