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白仰頭喝水,白皙的脖頸和脆弱的喉結暴露在空氣中,喉結随着他喝水的動作而滾動,動作十分秀氣,像幅畫一樣,但顧蘊沒心思欣賞,他低着腦袋,手指戳了戳地面。
江予白歪頭看過去,發現顧蘊僅僅隻是在emo,江予白差點以為他在畫個圈圈詛咒自己。
江予白不愛拍照,但這幅畫面讓他莫名其妙地産生了拍下來的沖動,他從身後拿出手機,咔嚓一下把這一瞬間記錄了下來。
就像是又做了一件虧心事一般,在顧蘊發現前,江予白清了清嗓子,提出了一個新話題,“你以前就學過防身術嗎?在宿舍從來沒聽你說過。”
提出要教江予白防身術前,顧蘊就做好了他會被問的準備,他也早早想好了回答,當下就跟面對考官一樣,顧蘊立馬坐直,非常嚴肅:“嗯,當然學過。”
顧蘊在福利院長大。
福利院隻能保證孩子們享受九年義務教育,但沒有額外的資金支持他們去學這些不屬于課堂内的東西。
顧蘊的條件并不支持他學這些,他能學習防身術也僅僅隻是偶然。
福利院大多都是棄嬰,顧蘊也同樣,無父無母,其實這并不會影響什麼,但上小學後,家長會是一個無法避免的東西。
他們那本就在小地方,福利院不大,工作人員也不多,沒人有多餘的時間再去開家長會,因此顧蘊的身世在一次家長會後被同學得知。
小孩子的惡意不可小觑,顧蘊成績好,又是得老師喜歡的班長,長相也精緻可愛像糯米團子,班裡女生都喜歡他,他們根本找不到他任何缺點。
但是現在,缺點出現了。
顧蘊竟然沒有父母。肯定是他犯了錯才被父母抛棄的,小孩子們抓住了這一點,開始利用這一點欺負顧蘊。
他們會丢他的書,弄髒他的桌椅,會去拿石頭砸他。
顧蘊不想因為這件事打擾到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再讓他們費心,他剛開始選擇忍氣吞聲,後來發現,不止他一個人受到欺負,一味退讓也并沒有效果。
直到顧蘊無意間路過一個武館,他被裡面的招式吸引,站在門口看了許久。
第二次來時,他抱着零零散散一堆零錢進了武館,老闆人好,象征性地收了他一點錢,便讓他跟着人一起學習。
顧蘊自然知道是他得了便宜,因此每次訓練完,他會主動留下幫老闆收拾東西,搞衛生。
老闆的兒子比他小一屆,成績稀爛,顧蘊也會跟他一起學習,幫他補課。
一直到顧蘊初三,因為發展規劃的問題,老闆帶着兒子搬了家。但顧蘊并沒有停下來,高中三年,除去做家教的時候,顧蘊偶爾也會到武館兼職。
他還真可以說是從小就開始學,但據顧蘊了解,原主并沒有學過,因此顧蘊選擇美化了一下他的經曆。
“我沒有受過專門的訓練,是小時候認識的一位叔叔教我的,隻不過叔叔後面搬家了,但是我之後也一直有堅持練習。”
顧蘊解釋,代入他自己,這段話其實并不算是撒謊。
“嗯。”江予白的反應并不強烈,他在試圖套顧蘊的話,但顧蘊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見江予白反應平平,顧蘊單純地以為他不相信,一咬牙,胡言亂語道:“我媽媽可以幫我作證。”
江予白的眸光微閃,正打算說相信顧蘊,但話說到一半,包裡不知道誰的手機嗡嗡地震動了起來。
顧蘊一看,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前腳他還撒下謊說他的媽媽可以作證,後腳他媽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顧蘊穿書來之後,和原主媽媽的交流其實并不多,一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和一個母親交流,二是他也怕自己表現得和原主不一樣,被原主媽媽發覺異常。
原主除了每個月問生活費,平日裡也不怎麼和家裡人聯系,這正巧方便了顧蘊。
顧蘊捧着手機,不知道該接還是不該接。手機震動一直沒有停止,并不像原主母親的風格。
顧蘊猶豫了一瞬,擔心對面有急事,還是接通了電話。
江予白有些懊惱突來的電話,但知曉來點人的顧蘊的媽媽後,他就安靜地坐在一旁,非常禮貌地沒再追問。
“小蘊,在上課嗎?”顧母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顧蘊慢吞吞地回答:“現在沒上課。”
媽媽這個詞,顧蘊隻從旁人的嘴裡聽到過,他自己很多年沒這麼喊過,嘴巴上像糊了膠水,顧蘊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顧蘊快速略過這個話題,想等顧母開口,但很可惜,手機裡隻傳來了對面的呼吸聲。
現在并不是飯點,顧蘊也沒有辦法問他們有沒有吃飯,除了吃飯這個話題,顧蘊想不出來還能說些什麼。
顧蘊等了等,終于等到了顧母再一次開口,“小蘊,你吃飯了嗎?”
顧蘊松了口氣,“還沒呢,現在還早,你們呢?”
顧母說:“還沒有,小蘊,你在學校過得怎麼樣?錢夠不夠用啊?”
剛才顧母話不多,再加上電話裡卡卡的,顧蘊并沒有聽出來異常,但剛才顧母說了一大堆話,顧蘊終于從中窺見了異常。
顧母的聲音低沉且壓抑,仿佛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聲線帶着一絲顫抖,發音時略顯緩慢,有時甚至會有輕微的停頓。
怎麼聽都不對勁。
顧蘊怕自己多想,一一回答了她的問題後,又接着問,想要顧母多說些話,他好能仔細分辨一下:“你們最近過得怎麼樣?有沒有照顧好自己?”
一聽到兒子關心自己,顧母的聲音有些哽咽,“我們沒事,有照顧好自己,你在學校要好好聽課,認真……缺錢了找媽媽要。”
顧母原本想說讓顧蘊在學校好好學習,但又擔心他會嫌棄自己太啰嗦,總是說教,又把話咽了回去。
其實原主花錢一點也不小氣,問父母要錢的時候也不客氣,但顧母還是擔心他缺錢用。
顧蘊仔細聽着,終于确認了,他問道:“家裡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顧母周末都不怎麼會給他打電話,今天是他很有可能在上課的工作日,總之這個電話來的很不對勁。
顧母不懂顧蘊是怎麼看出來的,她一下就慌了,結結巴巴的想要說沒有,但顧蘊語氣嚴肅了些,她就不打自招,哽咽着全說了出來。
前段時間接連下雨,顧父外出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當時也沒什麼外傷,顧父沒在意,但這幾天腳一直疼,影響到了上班,無奈之下他們才去醫院檢查。
不檢查還好,一檢查才發現是韌帶斷了。
顧母和顧父青梅竹馬長大,顧父對她很好,幾乎是捧在手心裡。顧父這幾天一直在醫院,顧母瞧着他的腿就想落淚,又想到自己遠在大學許久沒見的兒子,沒忍住給他打了個電話。
除了被兒子氣,顧母就沒受過别的什麼委屈,電話一接通她就想哭,忍了好久才忍住,可現在一聽顧蘊安慰的聲音她就繃不住了。
顧蘊又好聲好氣地安慰她,才從顧母支離破碎的話語中得知,顧父的手術已經做完,現在正在醫院修養。
江予白大抵也是看到了這亂七八糟的一幕,他張了張嘴,詢問:“怎麼了?”
顧蘊捂着手機話筒,“沒事,等下跟你解釋。”
江予白倒也沒有窺探别人隐私的惡趣味,他嗯了一聲道:“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找我。”
顧蘊點點頭,說了句謝謝,等他再次把手機放回耳邊時,顧母的聲音變得非常興奮激動,“兒子!你是不是談戀愛了?給媽媽看看!”
顧蘊懷疑自己走錯片場了,剛才顧母還在傷心,怎麼轉頭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