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風呼嘯而過,卷起落葉,貼着柏油馬路打轉。
天氣出奇的好,斑駁的日暈在眼前晃了又晃。
聞淮睜不開眼,擡起手,遮住光。不頂用,仍從指縫中流出細碎的光暈。
他今天剛出來,隻想在變成社畜之前,握住為數不多的休息時間。
心裡記挂昨天和夏知衍吵架,想也沒想,敲下拒絕的話——
[不用了,謝謝。]
消息還沒發出去,微信電話彈了出來。
估摸着是夏知衍見不回等不及。
猶豫了兩下還是按下接通鍵。
“喂,知衍哥。”
“聞淮,”頓了又頓,“不生氣了,我接你回家好嗎?”
凜冽風聲包裹住夏知衍的話,那聲音穿越兩座城市,直直地抵達聞淮的腦海中。
以前也是這樣。
那時候,聞淮比現在還難說話,脾氣又急,吵架到最後往往是以他撂下狠話為結尾。
吵架倒是不多,隻是聞淮吃準了夏知衍會哄他,每逢節假日,小鬧一場,夏知衍就從北城飛西城,再陪他坐高鐵回海城。
鬧人得很。
聞淮是瞞着人談的戀愛,無論瞞得多好,戀愛的人總是藏不住的甜蜜。
起先,夏舒意他們發現之後,還總是想找出聞淮的秘密戀愛對象。
夏知衍對他們這群孩子太了解,段位之高讓他們猜不出。
他們愛好多,沒點兒常性,都想着聞淮還能瞞一輩子嗎?
猜不出索性就放棄,沒堅持多久,就舉白旗不再好奇,頂多是在兩人吵架之後陰陽兩句。
夏知衍那邊倒是公開戀愛,可他頻繁地飛西城,格外寶貝聞淮,朋友們倒是替他打抱不平。
拒絕的話在嘴邊打轉,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見完我爸了,今天先不回去,”頓了頓,“準備在西城逛逛。”
“那你今天住哪兒?”夏知衍關切地詢問道。
“我還沒想好,”聞淮撓了撓頭,“我等下再訂房間好了。”
他想,非節假日,酒店不會多難訂。
在他原本的計劃裡,今晚是和聞建成一起住養老的三居室裡,到了現場才發現被租出去,他也不好意和聞建成擠擠。
自打父母離婚後,他跟聞建成的關系一落千丈。
“我給你發個地址,你先來我這裡吧,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去。”
“行。”
挂了電話收到夏知衍的發來的定位,那是湖景酒店。
他對此印象極深,那時他倆還在一起,但凡是夏知衍來西城,就是住那兒。
心口說不出的煩悶。
再次開始猶豫,倒不是他還在為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懷,隻是他經濟實在拮據。
昨天的事,他在車上想得透徹。
夏知衍這人總是心軟,大約是見不得前任過于落魄,要去從前的追求者手下讨生活。
聞淮點開訂房軟件,好在非節假日,他還是消費得起。
在地圖上找了間銀行,将聞建成給的錢存了起來。
走出銀行,太陽已經升至正中,雲層散去,日頭還算烈,但冬日的陽光總是不頂用,也就照的人心裡暖。
聞淮按照夏知衍發來的地址,到達酒店,已經是下午。
掏出手機才發現一條未讀的微信。
[到了給我發信息,我去接你。]
來自一小時前。
聞淮敲下,
[我到了。]
正猶豫要不要發出去,就聽見自己的名字。
“聞淮!”
聲音不大,他來回看了兩眼,才找到人。
居然是謝平川。
夏知衍的大學室友,兩人同是海城人,關系也比其他人要好,自然也是知道他倆的事兒。
當時鬧分手,謝平川可沒少戳他脊梁骨。
這也是他為什麼不想去謝平川那兒工作的原因。
雖然不占全部。
聞淮也朝他走去,微微颔首,“謝總。”
“不敢當,不敢當,”謝平川連連擺手,“多年不見,聞大少爺長大不少啊。”
聞淮佯裝沒聽出他話裡的含義,仍是一副好脾氣樣。
他不想起沖突,況且那時候,他是真渾。
“知衍在開會,托我下來接你。”
謝平川見聞淮不接茬,自覺無趣,交代了兩句,就帶着他去房間。
謝平川在門口敲門,他就站在身後,無端地緊張。
門開。
夏知衍站在背光處,黑眼圈配上金絲框眼鏡,斯文敗類,聞淮隻想到了這個詞。
夏知衍看上去有些疲倦,聲音也懶懶的,“進來吧。”
他側過身,給他們讓位。
那是間套房,入目就是大片窗景,半綠半黃的葉,零星地挂在枝頭。
西城種的常青樹,也有大片的綠,隻是稀疏,遠不如春日裡繁茂,夾雜在枯枝中,有别樣的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