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薄還在消化安先生剛才的話,她的雙臂被機械替換了,并且還是一對随時可能掉落的機械。她作為人類的基因被污染了,并且随時可能因為基因病爆發而死于30歲之前。
她現在是什麼東西,她流出的血是紅色的,但她明顯聞到了其中夾雜的機油的氣味。
蘇薄其實是在被關押的路上想開的。
能來到一個不受約束的世界,不用繼續當一個牛馬一樣的殺手,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似乎也很不錯。
一旁的安先生還在繼續解釋。
“每個人的腦内都有腦械的存在。腦械可以被用作智腦,也可以隻是腦械。它能用來控制劣等種,也可以為其他人種提供科技指引。”
她沒有接着問腦械是怎麼控制劣等人的,想也知道和藍衣人手上的光屏有關。
此刻的她腦子裡隻剩下了“我得想辦法把這亂七八糟的身體恢複過來”這一個問題。
蘇薄想着也順勢問出了口。
安先生見蘇薄問完冷冰冰看着自己,手中的鑰匙又刺入了幾分,慌亂間道:“D區!隻有D區有替換手術。”
蘇薄的肩膀已經被她脖子處流下的鮮血染紅了大半,她看上去像一朵落日下的火燒雲。
她當然記得安先生最初是說将她帶去D區銷毀的,此刻改口,也不知是不是真話。
但蘇薄不太怕他們。
死在她手下的牛鬼神蛇多如鼠蟻,便去看看好了。
安先生見蘇薄點頭連忙向已經蓄勢待發了很久的安全員們揮了揮手。他們小心翼翼地上前将她圍住,用電子麻醉槍指着蘇薄的大腦。
“送去D區嗎,安先生?”安全員們問道。
安先生解脫般地點頭,然後小心地伸手拿走了被麻醉槍包圍的蘇薄含笑遞過來的那把沾血的鑰匙。
“後會有期。”
安先生聽見蘇薄說道。
被安全員帶走後的蘇薄又被關進了扣押艙内。
捆綁着她四肢的軟管讓她開始覺得親切起來,她感受着軟管纏繞在四肢上冰冷的觸感,這種觸感讓她覺得手臂依舊是自己的手臂,有血有肉的,而不是什麼機械。
蘇薄開始思考她到了D區之後到底會遭遇什麼。
銷毀?她的機械手臂或許會被拆解成零件,腦袋也會因為要回收腦械被取下來。到那時她應該會變得血淋淋的,像屠宰場裡待宰的豬。
想到這裡蘇薄把自己惡心到了。
也可能安先生說的是實話,D區确實有肢體替換手術。
蘇薄不打算在坐以待斃。
她試着扭動自己右手的手腕,想要去掰動束在左手小臂上的機械軟管作為武器。幸虧扣押艙内部非常狹窄,蘇薄的身體弓着,雙手被擠壓到了胸前,她成功地用右手觸碰到了左臂上的軟管。
但她手臂的力量實在是太微薄了,那不知材質的軟管和她方才接觸到的鑰匙一樣堅硬。蘇薄想了想,開始更大程度的拱起身體,想用嘴将右手腕上那兩顆裸露的釘子咬出來。
她的頭上冒起了冷汗,脖子上的傷口也因為扭頭的動作被撕扯到。
不知是否是因為她的雙臂本來就瀕臨損毀,她竟然真的咬動了其中一顆釘子。
感受到釘子松動,蘇薄再次使力,終于将手腕上的釘子咬了下來。而她的右手腕也像失去支撐一般軟軟的垂下。
蘇薄将釘子含近了嘴裡,鐵釘的尖端輕易便劃破了她的口腔。雖然根本算不上武器,但也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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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區,廢品集中營
廢品集中營的安全員穿着紅色的制服,神色不耐地打開鐵栅欄将帶着扣押艙的藍衣安全員放了進來。
D區的建築和A區截然不同,這裡更像是一個巨形養殖場。鐵質的栅欄将D區圍成了幾個大小不同的區域,每一個區域内都關押着身有殘缺的劣等種,他們大多數沉默地躺在栅欄裡,也有少數好像是發了瘋,機械地用頭或者其他身體部位撞着栅欄。
空氣裡的腐臭味濃郁到令人作嘔,深褐色的地面上破損的機械零件和帶血的人體組織随處可見。
紅衣安全員帶着藍衣安全員穿過了幾個已經人滿為患的劣種舍,來到了一個面積稍小一些的劣種舍前。
“放在一期裡吧。”紅衣安全員指着劣種舍一期的鐵門說道。
“呀!”藍衣安全員打開艙門,恰好對上了蘇薄睜開的雙眼。
那雙眼睛深邃無光,藍衣安全員仿佛從裡面看見了一隻不可名狀的怪物。
他自然知道蘇薄在A區檢測室的事情,見到蘇薄醒着,連忙操控着扣押艙内的機械軟管将蘇薄扔了出去。
紅衣安全員見狀打開了鐵門,蘇薄還來不及反應便就這麼被丢了進去。
“嘭!”鐵門随即被關上。
蘇薄擡起頭向四周看了看,距她十幾米遠的地方擠着幾個衣着破爛的劣等人,正面無表情地看着蘇薄,絲毫沒有上前攙扶她的意思。
她用完好的左手撐起了身子,也沒有想要過去和他們紮堆,隻是緩緩站起來走向了旁邊的鐵欄,想找個能靠一靠的地方。
那扣押艙裡的軟管似乎在她體内注射了藥物,她脖子上的傷口已經停止流血,肩膀上的血迹也半幹了。衣服伴随着血黏在她的身上,但蘇薄出于職業習慣對身上黏糊糊的觸感還算适應良好。
蘇薄偷偷将嘴裡的釘子吐了出來别在了衣袖裡。
“你還好嗎?”一個單馬尾的女生見蘇薄獨自坐着,便從人堆裡走出來低聲問道。
蘇薄擡頭看向她的方向,搭話的女生看起來年齡不大,衣服和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是暗紅的血迹和黑色的機油,看不清長相,隻能看見她那雙因為臉過于瘦削而顯得格外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