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隐約泛起白,譚铮又給任昭遠測量一次體溫,把溫度發給醫生後輕手輕腳關掉床邊亮了整夜的燈。
任昭遠側躺着,身體微蜷,睡得很熟。
臉上因為發燒起的紅已經逐漸褪了,隻還餘一層淺淡的薄绯,從冷白的皮膚下映透出來。
唇色也比往常濃幾分,輪廓清晰的唇峰處因為不久前被濕棉簽潤過顯出零星水光。
高挺鼻梁将陷在枕間的側臉遮出一處比周邊更暗些的影,濃密睫毛靜靜覆着,比平時看到的長許多。
頭發蓬松微亂,随着時間推移在清晨愈來愈亮的光線裡呈現原本的深茶色。遮出前額的部分被細緻整理過,順從地向下垂着,沒有一絲觸及眼睫。
天好像忽然就亮了。
譚铮本能在任昭遠手機振動的第一秒把鬧鐘關掉。
時間還早。
任昭遠需要休息。
譚铮握着任昭遠的手機,指尖懸在【十五分鐘後響鈴】提示下方的【取消】上,良久才動作。
手機被重新放回床頭桌,與實木面接觸時沒發出半分聲響。
譚铮手肘撐在膝頭向前傾身,探出的食指虛虛觸碰睫毛,最後緩緩轉換方向,極輕地點了一下鼻尖。
“辛苦了。”
“任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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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鈴完整響過一遍任昭遠才醒,頭有些沉,對上窗外的亮光猛地一激靈,轉頭看見時間還早才松口氣。
好在沒把十幾分鐘後的第二個鬧鐘也睡過去。
垃圾桶裡扔着空掉的藥瓶和輸液膠管,手背上貼着白色醫用膠帶,揭掉後隻有一個不明顯的小針眼。
他體質一向不錯,這次如果不時連軸轉地忙也不會隻發個燒就輸液。但記憶裡少有的幾次輸液,每次拔針後針眼周圍都會起一片或大或小的青,嚴重時連帶着整個手背都一碰就疼。
任昭遠在針眼處按了按,很細微的痛感,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譚铮找來的這個醫生技術格外好?
任昭遠拿衣服的動作一頓。
不知道譚铮昨晚什麼時候回的房間。
他昨天因為發燒思考能力弱,又一心急着把方案定下來,以至于居然就任由譚铮在這裡照顧他、陪他工作了整天。
那些隔一會兒就落到自己身上的眼神、不時遞到手邊的溫水、定點的三餐和藥,直到現在才後知後覺地在腦海浮現出其間種種細節。
他從來不是遲鈍的人。
甚至因為工作需要習慣使然,許多時候他對周圍環境有比旁人更高的敏銳度。
任昭遠把毛巾按在濕漉的頭發上吸去水分,将纏亂不明的思緒暫時擱置,先給老師發去問候信息說明自己上午會帶着樣圖過去。
收整好出門時看到對面門關着,任昭遠想到昨天譚铮睡得不會早,正想走卻看見房間門有條不算小的縫,不知道是早早出去了還是回房間時随手一帶沒關嚴。
任昭遠猶豫幾秒,擡手試探着用不會吵醒人的力道輕敲兩下,沒想到當即聽到了譚铮的聲音。
“昭遠哥嗎?進來吧。”
“是我。”任昭遠應了一聲推開門,進去後不禁一怔。
譚铮身上穿了件棉白浴袍,腰帶松松系着,腳上踩一雙同色拖鞋,手裡拿着挂燙機的熨鬥正在熨西裝。
已經熨好的襯衣挂在一邊,平整得沒有丁點褶皺。
“這裡有新衣服,都是洗過熨好的,”任昭遠微微側頭,視線落在一旁的深色領帶上,“我的碼數,你穿應該可以。”
之前他們買過同碼的球服。
譚铮心下一動,幾乎立刻就想答應,可他應該沒時間再回去換一次衣服了。
“一會兒有個會,需要穿正裝。”
他知道任昭遠的穿衣風格,估計不會有适合他出席會議的。
任昭遠這裡确實沒有嚴肅沉穩風的正裝,他在正式場合穿的西裝也都或多或少帶些時尚元素,不是譚铮習慣的。
何況正裝在合身度方面要求精細,日常休閑的衣服譚铮穿他的碼數沒什麼,可如果是正裝,幾厘米身高差不明顯的身型差都會輕易顯露出來。
他的碼數還真的不合适。
隻能讓譚铮再穿一天昨天穿過的。
譚铮做事很快,不多久已經全部熨好。任昭遠剛要說自己先下去,譚铮就開口說:“我進去換衣服,馬上就好。”
任昭遠隻好在外面等他。
所有聲響都很細微,任昭遠倚靠裝飾櫃站着,視線落在實木地闆的一處紋路上放空,直到純白的棉麻拖鞋和純黑的西裝褲腳邁入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