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铮聞言握着手機的手忍不住攥緊。
他記得當時醫生問起什麼時候感覺到胃疼,任昭遠說去年,重煙酒也是去年。
全部都是因為趙原青,而趙原青不知道,還在說任昭遠以前沒有胃病。
沒什麼好解釋的。
譚铮漠聲開口:“你也知道,那是以前了。”
趙原青側頭看見任昭遠已經在往這邊來,轉身扔下一句:“不勞費心。”
譚铮手機裡有任昭遠的報告單和譚铮說的“那是以前”都足夠讓趙原青氣惱,任昭遠堅持不和他同乘一輛車更是雪上加霜。
兩個人還是去了酒吧。
到點酒時趙原青才平下心緒,對任昭遠說:“這邊果飲新上了幾款,今天喝了不少酒,不如别點酒了。”
任昭遠自顧點了一杯,趙原青一時啞然。
那是從前他們最常點的酒,隻這家酒吧有。
“我要一樣的。”
趙原青點過單後轉頭看對面的人,這麼多年,他好像一直都沒變。
待人接物總是溫潤有禮,骨子裡又自有一股清冷和傲氣,最随和的是他,最固執的也是他。
“昭遠,你都記得,對嗎?”
“記得。”
趙原青一下挺直腰,動動唇,有些不知所措地笑出來:“我就知道......昭遠,是因為婚禮嗎?隻要你點頭,我們會有更盛大的婚禮,我保證。還有,之前給你鑰匙你沒要,我已經都布置好了,全是你喜歡的......你不是一直想做一個專業交流的地方嗎?我已經把你之前說不錯的那兒買下來了,想弄好再告訴你的......”
任昭遠坐在原處一動不動,沒有打斷,直到趙原青說完後察覺不對試探着喊他名字才淡聲開口:“你做什麼,都和我無關。”
“昭遠?”
樓下有一群小孩在慶祝成人禮,有兩個人在起哄聲裡被簇擁着抱在一起,其中一個紅着臉高聲喊:“我——這輩子!永遠!永遠愛你——!”
任昭遠側頭看着,輕輕笑了下。
真奇怪。
人們在十八歲時說永遠,又在八十歲時說當年。
“趙原青,我今天來,不是想追憶以前。”
“是想做個了斷。”
“徹徹底底的。”
趙原青徹底變了神色:“你什麼意思?”
任昭遠神情仍舊淡淡,沒有解釋,隻把自己想說的說完。
“誰愛我,愛了我多久,做過什麼,我都不需要和你解釋。我愛誰,愛多少人,或不愛任何人,也都與你無關。”
“這樣的質問我聽夠了,你是最沒資格質問我的人。”
“你和我之間早就沒有可能了,那十年是你親手扔掉的,除了你,和任何人都沒關系。但如果你一定要說是因為别人,推脫責任也好,減輕負罪感也好,怎麼想都随你,和我無關。”
“最開始是因為什麼,酒精、情.藥、沖動,都不重要,發生就是發生了,持續了半年的出軌是事實。”
“我不想拿那些證據出來,不想讓那些年沒了體面,也不想再和你糾纏,但如果你一定要繼續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我不介意難看。”
點的酒送過來了,任昭遠喝水似的灌下半杯,卻感覺不到從前它吸引自己的地方了。
趙原青牙關咬緊,半晌才開口:“因為什麼?同意和我出來,來這家酒吧,點這杯酒,說這些話,為什麼?為了他譚铮嗎!”
“如果你一定要這樣說,好,是為了譚铮。”
任昭遠真的順着話這樣說,趙原青猛地一哽。
他沒有真的覺得在以前任昭遠會和譚铮有什麼。
拿出來的證據也好,一句句看似理直氣壯的質問也好,不過是他對自己的心虛和因為任昭遠待譚铮不同産生的恐慌。
那些證據是他想讓任昭遠知道譚铮的圖謀已久、看清譚铮的真面目,那些質問是想聽任昭遠一句反駁。
明明任昭遠最厭惡不上台面的伎倆,明明任昭遠從不喜謊話。
可任昭遠居然承認了。
略過譚铮的所作所為,甯可應下莫須有的事,都懶于解釋半句給他。
任昭遠視線落于杯中随燈光變換色調的酒,沒在意趙原青鐵青惱怒的臉色。
“在今天之前,我想和你談判,說服你收手。現在我隻想告訴你,以前他給我投資過五百萬,以後如果你們繼續鬥下去,我可以投資他五千萬、五個億。”
樓下一群人忽然笑開,高聲的笑喊和歡快的音樂聲彙在一起,交織出另一個世界來。
“趙原青,不是一切已成定局後再從頭來過才算是機會。”
“你有無數次機會,從有想法起的每一天每一秒每一丁點愧疚,都是機會,是你自己不要,親手把無數次機會都毀了。”
“毀了就是毀了。”
“這是最後一次,再見。”
趙原青又說了什麼,任昭遠沒聽。
另一杯酒被猛地揮下桌,“嘩啦”一聲碎了滿地,任昭遠也沒看。
他喝光剩下的酒,拿上大衣,走了。
外面又下雪了。
表弟聞顧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家,任昭遠說有事,今晚不回去了。
他讨厭下雪。
車子扔在酒吧外,任昭遠沒再叫代駕,一個人沿着路走。
他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久,隻覺得腳下的白越來越深,夜色黑沉得像無窮盡。
路上有堆雪人的小孩笑他像個雪人。
任昭遠讨厭雪人。
雪也無窮盡。
燈光下的影子短了又長,長了又短,任昭遠終于走到樓下,一擡頭,恍惚看見了另一個雪人。
“......譚...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