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顧輕舟要走,易清雪張嘴想說什麼,躊躇片刻終于沒開口,任由人影消失在視線裡。
習慣了衣服有人洗,褲兜有人縫,瓜子有人炒的日子,所以易清雪剛走的那幾天,顧輕舟其實很不适應。
但宅男嘛,對吃喝生活的要求本也不高,于是日升月落,雲來霧去,日子就這麼無條有紊地過着。
自上次昏定峰一别,接連三月,師徒二人連個傳訊都沒有過。因為易清雪的到來,而勉強有點人氣的清淺峰,又恢複了原有的清淨。
好幾個夜裡,顧輕舟躺在屋頂上賞月發呆,嘴裡不止一次念道:“好歹也相處了那麼長時間,小白眼狼可真夠忘本的,一個電話都沒打回來過,上好的傳訊儀給你真是糟蹋了。”
“唉,顧輕舟啊顧輕舟,你說說你,還沒娶老婆生孩子呢,直接越級成空巢老人了,少走五十年彎路啊。”
他一隻腳翹着,頭枕在左手上望天。看了一會,無聊勁上來,便鯉魚打挺坐起身,沖着不遠處的地一揮右手,隔空從揪來一柄向日葵。
那地是易清雪刨的,他喜歡嗑瓜子,日暖那陣,易清雪就開了塊地出來,點了不少葵花籽。清淺峰靈氣充沛,葵花生長得快,籽粒飽滿而密,抹下來炒着吃,别提多香。
除了葵花,還有不少的菜。顧輕舟人懶,唯一一次興起想體驗歸園田居的生活,差點把苗全淹死。
從那以後,易清雪盯他的菜地盯得特緊,顧輕舟也不好意思再搞破壞。平日裡這些東西,都是易清雪在管。
顧輕舟握着葵花柄,從花盤上揪白瓜子吃。一連揪了三個,不是空殼就是懷籽,苦得他想yue。
又揪了好幾次,終于揪到個能吃的。顧輕舟放嘴裡一嗑一嚼。嗯,沒啥味。
冷風一吹月光一照,顧輕舟突然覺得有些孤單。
他歎了口氣,将花盤放在一旁,開始考慮起以後的事來。他知道劇情的走向,可對于自己的結局卻很茫然。就算能順利過完任務,按照系統的尿性,保不齊哪天易清雪又抽風,就給他燒成灰了。
對于這種可能,顧輕舟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他已經想好了,等易清雪修為有成,就找個時機隐居避世。他也沒動過結婚生子的念頭,因為不管再怎麼躲,也難保不會出意外,顧輕舟不可能讓老婆孩子跟他過那種把頭拴在褲腰帶上的日子。
所以這種空巢老人的生活,其實是以後的常态,現在隻是提前适應罷了。
惆怅着惆怅着,顧輕舟突然一拍腦袋,叫道:“不對啊,還沒到以後,我幹嘛要提前适應找虐。”
不過鑒于易清雪有了媳婦忘了娘,呸……忘了師這件事,顧輕舟決定将他從聯系名單上剔除,重新選擇一位幸運網友聊天。
于是便有了和念千帆大眼瞪小眼的一幕。
那頭的人恭敬道:“師尊夜裡傳訊,不知所為何事?”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嗎,連麥睡覺沒聽過嗎。顧輕舟暗暗撇了下嘴,端起架子道:“哦,也沒什麼,這不是新弟子入門也有一段時間了,想着問問情況。前後輩間相處可還好?從前讓你照管的規訓,一定要落到實處,像清……像從前那般欺人辱人的事,萬不可再發生。”
念千帆鄭重點頭,答應道:“弟子明白。”
“嗯。”
傳訊通着,顧輕舟卻沒再說話,沉默在二人之間蔓延。
一秒,兩秒……二百零一秒,二百零二秒……
看着那頭出神的顧輕舟,念千帆沒忍住又問:“師尊可還有旁的吩咐嗎?”
别的吩咐……顧輕舟皺起眉,躊躇片刻後,還是道:“清雪呢,可還好,有沒有跟人鬧别扭。”
念千帆道:“沒有,他一切安好。上回打架後,譚師兄沒再找過他麻煩,就是……”
這一頓把顧輕舟吓了一跳,急道:“就是什麼?”
念千帆笑道:“師尊可記得常洵。”
顧輕舟想了想,道:“老鴉山上罵譚今那小孩?”
念千帆道:“正是。因着清雪在老鴉山上救過他,很是喜歡與清雪親近。他性子又鬧騰,沒多久就跟新來的師弟們打成一片,天天在大家面前易師兄長易師兄短的,還真引得他們對這個易師兄很有好感。”
怪不得電話也不知道打回來,感情是成明星了,忙着開線下粉絲見面會。顧輕舟輕哼一聲,卻也放下心來,答應道:“沒事就好,你做事沉穩,為師不在時得多盯着,若有異常及時傳訊,我給你這個權利。令詞沒忘吧?”
“弟子沒忘。”
“沒忘就好,行了沒事了,挂了吧。”
挂斷傳訊,顧輕舟仰躺着賞月,沒一會困意襲來,他懶得回房,順勢在屋頂上睡了。
翌日一早,顧輕舟是被凍醒的。他雖有修為内力護身,但因昨夜睡時未曾設防,加之冬令已過,山間夜晚頗冷,這麼以天為蓋地為廬地睡了一覺,順利着了風寒。
接連短促地呼了好幾下氣,熟悉的阻塞感讓他無奈接受了感冒的事實。
還沒從鼻塞耳鳴的狀态裡緩解過來,念千帆的傳訊便來了,随着那張臉出現的,是焦急的話音:
“師尊,清雪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