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月宗中,清淺峰上。
自打收到诏令,顧輕舟的心情沒有一瞬好過,整日不是歎氣就是發呆。方才鄒輕世派了弟子來催,叫他快些收拾行囊,挑挑揀揀半天,正事沒幹多少,反而更加憂郁。
又抱了幾件衣服塞作一團,顧輕舟咚地坐回榻上,倆手墊在颌下,倚着竹窗出神,喃喃道:“三天……也該回來了。舉賢會盟還有一個月,一個月啊。”劇情主線在腦子裡來回過了上百次,每次想時,顧輕舟都要把時間重算一遍。此刻也是,他掰手算得入迷,未曾發覺身後已有人至。
易清雪并未跟念千帆他們回去,而是渡鶴上了清淺峰,一路奔到雅居。
旁側的廚房不知怎的,牆上覆滿了黑煙,像是被燒過一般。院中的菜和向日葵也蔫巴巴的,很難想象經曆過什麼。竹屋門戶大敞,易清雪右腳跨過門檻,見書籍、法器攤成一堆,零零落落地散了一地,連忙頓足,找了塊還算能踩的空地下腳,這才艱難進門。
看着這一片狼籍,易清雪無奈歎了一聲,蹲下将東西理在一側,好歹清出條道來。透過屏風看見一道半趴的人影,易清雪輕走入内們,擡頭正欲見禮,視線卻在觸及那人時頓住。
蒼翠竹影下,那人慵倦依窗,本作裝飾的綠紗衣也因為主人犯懶,并未呈現出原有的規整,反而松松垮垮地蓋在身上。烏發柔軟垂着,用一綠色絲縧束在腰間。
卸下仙尊打扮的顧輕舟,冷肅之姿削弱不少,平添幾分親近感。他呆呆看了好久,直至看見顧輕舟打盹,頭不自覺下點,易清雪怕他磕到,急忙上前,輕柔叫了他一句。
顧輕舟被這一聲“師尊”喊回神時,有一瞬間的茫然。他揉了揉眼睛,确定看見的不是虛影,這才“啊”了一聲,道:“回來啦?”
易清雪笑笑,點頭道:“回來了。”
顧輕舟的現代思維深入骨髓,見人站在一邊,習慣性往一側挪了挪,給他讓出個位置來。剛想讓他坐下,就見側邊一片淩亂,都是他未曾收好的行李。顧輕舟尴尬一笑,道:“收行李呢,就亂了點。”他迅速把東西拽在一邊,道:“坐吧。”
易清雪走到近前,将東西又拉了過來,笑道:“弟子來吧。”說着攤開方布,把成團的衣服理出放好,動手開始折。收了兩件發覺不對,易清雪擡頭疑問:“好像都是弟子的衣服。”顧輕舟點頭道:“對啊,你的行李當然是裝你的衣服。”
又拿起一件衣服時,易清雪突地感覺不對,這布料怎的如此重。他提着衣角剛要抖開,刹那間,布料自動抻直垂落,包在裡頭的東西登時全部掉出,叮鈴哐啷落了一塌,還有不少飛在地上,滾出好一段距離才停。
顧輕舟收東西,從來都是一股腦地硬塞,他這麼幹慣了,見易清雪上手收拾,一心隻想着解放了,根本沒反應過來自己曾裝過些什麼。
你說你收拾就收拾,抖啥呢抖。
尤其視線相對時,顧輕舟臉上尴尬之色更甚。他看着布包,強裝鎮定道:“哎呀能打包走就行了,無所謂整不整齊嘛。”
易清雪忍住笑意,垂頭看着榻上諸多物件,問他:“這些都要帶嗎。”
顧輕舟點頭道:“帶。”
易清雪問:“都是給弟子的?”
顧輕舟點頭:“都是給你的。”
易清雪遲疑道:“用不了這麼多吧。”
顧輕舟道:“用得了。”
見他目露疑色,顧輕舟“嚯”了一聲,屁股朝前一挪,拿起物件細數起來:“這是追魂針,當暗器使,萬一遇到危險,你就這麼一擲,包管中的。這是收魂符箓,雖然沒什麼用,也拿着吧,萬一呢。這個這個,這是靈石,能增加法力,還有這個,這啥啊,算了帶上帶上……”
易清雪越聽越迷糊,不由得道:“師尊,我們不是去參加舉賢會盟嗎。”
顧輕舟停下喋喋不休,回答他:“對啊,怎麼了。”
瞧這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莫邪淵裡的妖魔又跑出來,他們這是趕去除祟呢。易清雪笑道:“無事,都帶着。弟子收整齊些。”
顧輕舟滿意點頭:“這才對嘛。”在他指揮下,又收了小半時稱,方才把行李打整妥帖。他足給易清雪收了三個包袱出來,每個都有半人身那麼大,卻還不滿足:“夠嗎?我總覺得還差了點什麼。”
易清雪連連道:“夠了師尊,夠用了。”
顧輕舟道:“我真覺得漏了什麼,算了,再說吧。”
易清雪這才松了口氣,問道:“那師尊要帶什麼,弟子一并收了。”
顧輕舟“哦”了一聲,道:“那不是嗎,早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