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瞪眼伸手想要阻攔,眼見她頭就要磕下,一個靠墊旋轉飛至,将磕到一半的頭攔住。
“我的媽啊,頭一次看見搶着讓人當師傅的,還好易清雪這小子反應快,要是任由她把這頭磕下去,豈非不答應也得答應了。”
顧輕舟松了口氣,對着易清雪暗暗比了個大拇指。易清雪不知這手勢何意,卻見他目中留有贊賞,心中不經欣喜。
華嫣當衆被阻,心中羞愧萬分,隻覺得無地自處,一副萬念俱灰之樣。顧輕舟吓得變色,連連上前道:“華姑娘,并非我有意為難,本門拜師有規,不可輕破。”
華嫣含淚點頭,說道:“我明白,宗主不必為難,隻當我沒說過這話。”她顫巍巍站起身,轉頭欲行。顧輕舟見她腳步踉跄,身子單薄,哪敢放人遠去。心中迅速思量,正要開口詢問越輕靈,不料對方先他開口道:“雖說門規森嚴,弟子選拔不可随便,可如今事出有因,也不能隻顧循規而枉付人命。”
越輕靈沉吟片刻,又道:“叫她不必拜入門下,隻做我的侍劍侍女,這樣既不違規,也能解急。可好?”
顧輕舟“哎”了一聲,贊同道:“這個好這個好。”随即轉頭向鄒輕世他們道:“二位師兄覺得如何。”
這樣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鄒柳二人自然不會反對。越輕靈随後問她:“你可願意?”
華嫣盈盈點頭,淚花閃閃,柔道:“願意。”說罷跟在越輕靈身邊侍候。
事情解決,衆人收拾後重新趕路。車馬又起,沿途碾過村村店店,兩邊景色從山巒變成平堤,飯食的色澤也不再見紅。又行了三日,終于到了天樞宗轄地内。
顧輕舟掀窗簾,湊頭向外看,眼中盡是驚奇喜色。天樞宗轄水鄉之地,即便時值寒冬,幽幽霧色中依舊存有綠意。顧輕舟不由感歎道:“怪不得古代那些皇帝時不時就要南遊出巡,風水是真養人啊。”
偶有女子提籃路過,身型婀娜,軟語悅耳,吸睛得不行。顧輕舟口中的贊揚未曾停過,不住道:“天寶之地,美人多嬌啊。”
柳輕書含笑看他,鄒輕世咳了兩聲,頗不好意思接話。顧輕舟半掀着簾子,見他倆這模樣,風流笑道:“愛美之心人人皆有嘛,況且我這是正經的欣賞誇贊,二位師兄不必如此驚訝。”
此刻車馬已經入鎮,行速自然放慢,沒走幾步,簾外突地冒了個頭,同時人聲響起,那人說着土白,朝裡面道:“幾位郎君,吃菱角嗎。”
顧輕舟招呼一聲,外頭駕車的弟子“籲”住馬匹。一隻竹籃從下升起,有位帶線帽的婦人夠着頭,笑道:“我這菱角剛采摘下來,還新鮮着,各位郎君可要買來嘗嘗。”
她的土白話太純,一車人聽得雲裡霧裡,顧輕舟眉飛手舞地比劃着:“您能不能再說一遍,我們沒聽太懂。”
那婦人又重複了一遍,聽得出來,她還刻意放緩了語速。奈何她的方言太過純正,顧輕舟極力聽着,别說一言半語,整句話下來就沒聽清幾個字。顧輕舟緩言猜測道:“您是想賣東西?”他伸頭看向籃中,見裡頭裝滿了彎彎扭扭,狀如牛角胡須似的物事,疑問道:“吃的?”
婦人道:“是吃的,是吃的,新鮮的菱角。”
這回不能靠猜了,顧輕舟求助似地看向易清雪,見對方搖頭,心中開始蠻纏:你不是男主嗎,男主不應該是萬能的嗎,搖頭幾個意思啊。
複看向柳輕書,對方亦是不懂。顧輕舟回頭看那婦人,見她黑亮眼神中滿是期待,便一手去接她籃子,一手朝易清雪揮道:“給錢。”
易清雪低頭翻找,邊問他:“師尊要給多少?”
要多少,我哪知道要多少,我也沒聽明白啊。顧輕舟“啧”了一下,道:“我也沒聽明白,你看着來吧。”
易清雪掏了老大一錠銀子出來,遞與那婦人。早在顧輕舟有買物意時,婦人就已滿臉欣喜地将籃子給他了,可在見到易清雪遞來的錢時,她一把握住籃筐,急道:“我沒帶零錢出來,郎君給的太多了,隻銅闆便夠。”
落在顧輕舟眼裡,還以為錢不夠,又道:“再拿點。”
結果越是遞錢,那婦人臉色就越急,她越急,說話便就越快。顧輕舟原還能聽見幾個字音,此刻卻真如聽天書般了。
雙方僵持之時,另有人插話來,說的也是方言,這道聲音卻很熟悉。窗簾被掀得更開,車内人循聲看去,就見木槿華騎馬過來,停在婦人身邊交談着。不知她們說了什麼,片刻之後,婦人重露喜色,接過木槿華遞去的錢,開心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