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抱到鬼舞辻無慘腿上之前,伏黑惠的意識都是混亂的。他的表情一片空白,眼神也是木木的,感覺什麼也看不見,但自己的身體确實在空中晃蕩了半晌。
等伏黑惠意識回神的時候,他的房間變得觸不可及。他爹看了眼他那張臭臉,像是嘲笑一樣發出一聲大笑。伏黑惠的背挺得筆直,頭上傳來熟悉的觸感。
伏黑惠闆着臉,想起伏黑甚爾一貫的不着調,想起鬼舞辻無慘一貫的肆意随性,又看見坐在旁邊的白毛混蛋,無語至極,怒從心起。
“……我說你們禮貌嗎?”
“就是就是!”
五條悟附和着嚷嚷了兩句,一邊吵一邊指控鬼舞辻無慘的惡性。
伏黑惠:“你也很沒禮貌!”
但伏黑惠不接他的茬,他隻是敏銳地感覺到了一些不是很和諧的因素,心裡的不安感愈發濃重。
他以為他的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最為艱難的時候也比不過從前,跟着伏黑甚爾流浪在不同女人的家裡、饑飽不知的生活。總不可能比毫無尊嚴,毫無希望的生活要糟糕了吧?
但确确實實有什麼東西在改變,超出一切常理的認知。
“哇哦嗚~”被罵了,但五條悟毫不在意,他甚至有興緻逗伏黑惠玩,“好兇哦惠惠醬。”
伏黑惠:………………
伏黑甚爾拍了拍桌子,把幾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喂,人來了。”
伏黑甚爾直起身子,但還是那副懶散的樣子,背軟着,懶洋洋地靠着沙發靠背。他的聲音也是懶洋洋的,懶散又低啞,語氣平靜,像是一點都不在意自己說出的話。
“你倆開個價吧。”
意識到他在說什麼,伏黑惠頓時感覺心髒被一噸重的鐵錘狠狠砸中,蕩得他眼冒金星,七雜八碎的思緒混雜着難過,讓他不敢置信地喊着。
“你要賣了我?! ! ! ”
鬼舞辻無慘的手一頓,似乎有些意外。
“别把話說得這麼難聽。”伏黑甚爾嗤笑一聲,“或者說,你覺得自己還能在普通人之中生活下去嗎?”
“要掩飾自己與普通人的不同,又要壓抑對那些普通人看不見的怪物的恐懼,終日惶惶不安,連小命都可能不知不覺就傻傻地丢掉了。”
伏黑惠腦中震蕩,但思維意外的清晰。
“别把話題扯遠了!
賣掉自己兒子這件事,能被這麼輕松地說出來嗎?我還在這呢!”
“哎呀。”伏黑甚爾滿不在乎地說,“反正這倆東西想帶你走,你老子也反抗不了。還不如多給我撈點好處呢。”
“果然是個人渣。”伏黑惠頓時覺得這家夥更加面目可懼了,皺着眉頭,低聲罵了兩句。
聽見伏黑甚爾的話,五條悟不滿地瞪了他一眼,語氣裡隐隐含着威脅。
“喂,你這家夥,别搞得是我倆不懷好意一樣。”
“惠惠醬——”五條悟彎下腰,少見的沒有把墨鏡拉下來,隻是隔着一片灰暗去看他,六眼正盡職盡責地收集着他身上的咒力痕迹。
伏黑惠沒有動,隻是用帶着點疑惑和嫌棄的目光看着他,視線和呼吸沒有絲毫變動。
所以五條悟感到好奇,也覺得有趣,所以他拉下墨鏡,用肉眼切切實實地看見,對方的臉上除了浮在表面的厭惡與不耐,還有點像是早就知道如此,面對伏黑甚爾的混賬做法絲毫不感覺到意外。
或者說,哪怕是感覺到意外,也很快就接受了。那麼伏黑甚爾在他兒子心裡到底是有多糟糕啊。
所以五條悟不禁想到,伏黑惠對伏黑甚爾的希望估計是消失殆盡了,哪怕有,也不過就是冰寒籠罩下的那一片靜水,不時就會淪陷。
但他還沒陷入最後的、徹骨的深寒,還未全然失去希望。
為什麼呢?
誰在給他希望?
五條悟并沒有直白地解釋,他食指一挑墨鏡框,圓形鏡片的金屬邊框在他的鼻梁上晃了兩下,最後安安穩穩地被扶正,跟着五條悟的腦袋一起轉圈。
“不要聽這家夥亂說,他可是好、好、好、好久之前,就把你賣給禅院家了哦——
分明他自己都是受不了了從禅院家跑出來的呢。”
“那你們呢,為什麼一定要帶我走?”
伏黑惠扒住鬼舞辻無慘的手,擡起頭,有些艱難地看向他。
鬼王的指尖冰冷而僵硬,像是夏日深夜井欄深處的冰,一點一點,但并不刺人,是令人舒服的涼意。
鬼舞辻無慘沒有回答,他隻是低低地吐露出一絲低吟,然後将話題抛給了五條悟。或者說,這本來就是五條悟提出的。
“問他吧。”
鬼舞辻無慘話音剛落,五條悟的聲音擲地有聲,理直氣壯地反駁了伏黑惠。他的雙手攤開,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
“都說了我們不是壞人啦——惠惠醬當然可以自己選擇想去哪裡啊——”
伏黑惠煩躁地“嘁”了一聲,“什麼選擇,要麼去禅院家,要麼跟你們走,隻能二選一,不是嗎?”
“哼、哼、哼、哼,你說的沒錯啦,所以,選嗎?”
“……津美紀會如何?
如果我跟你們走了,津美紀會幸福嗎?”
五條悟擡着他那張臉,笑容燦爛,嘴角上揚到能夠露出潔白的牙齒。
“為什麼沒有選禅院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