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寒勾了勾唇角瞟了他一眼:
“是君無憑吧?你們仨總黏一塊兒。我剛看到你跟司寇一起還奇怪呢,君無憑這麼快就出局了?”
蔺晨昏沒明白,呆呆地“啊?”了一聲,蔣寒也就笑笑不再深究。
話題被蔺晨昏重新拉回:
“如果這場你赢了秋硯,心定了,可能小手段就不會這麼多。也許會順理成章地吸粉,被公司重視,接好劇本,走紅……你心裡的惡魔甚至都不一定有現身的時候。”
蔣寒随手揪了一片花壇裡的葉子:“我聽懂了,你的意思是,某種特定情況下我未必會是個壞人。”
“——但是你們沒有說實話。”蔣寒從花壇邊沿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兩人,“你們想當好人,還想勸我當好人,那就别一張張出牌,把話攤開講吧。
“比如說,你和司寇主題曲都是第一組考核,那個伴奏聲音那麼小,你們為什麼完全沒受影響?你一公為什麼不讓梁春祺選《離境》B?司寇為什麼剛好能發現編舞抄襲的事?”
蔣寒蹲下來,眯着眼睛看蔺晨昏:“還有,那個作為好人的我,應該是另一個平行時空中真實存在的吧?”
蔺晨昏表面不動聲色,内心已經罵了無數聲“我靠!”,這家夥觀察力跟君無憑不相上下地變态,難怪上輩子出節目以後沒多久就紅了。
說到底,人精在娛樂圈還是好混,何況他長得又不醜。
“我能問問你為什麼一定要自殺嗎?”蔺晨昏好奇得很真誠。
蔣寒又扯下一片葉子,也不看他,隻将葉柄拿在手裡轉來轉去:
“我和啟航的合約太長了,這次一步走錯滿盤皆輸,陳正池氣得不輕,已經說了要雪藏我——你看,我很理智的,我是真的無路可走了,隻好拜托大家一起陪葬。”
說罷蔣寒“刷”地一下用葉子指向蔺晨昏:“我答完了,輪到你了。”
司寇伸手拽他,倆人背過身咬耳朵,司寇聲音有點急:“怎麼辦?他估計也是猜的,肯定沒證據。我們死不承認?”
“不行。”其實司寇一伸手他們就已經落了下乘,蔺晨昏想了想,“不是說真誠是永遠的必殺技嗎?我想試試看。”
“你瘋了?”司寇眼睛瞪得像銅鈴,“這蔣寒妥妥的神經病,你想被他拿捏一輩子?”
蔺晨昏卻神色堅定:“你相信我嗎?”
司寇扶額:“不是吧你,又來?”
上次蔺晨昏這麼問還是坑他進《離境之境》B組的時候……但是和上次一樣,他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面前這個人。
兩個人齊齊轉身,蔺晨昏這次選擇了開門見山:
“你猜得沒錯,我們是重生的。那個平行時空的你确實走得更順一些,出節目以後接到了上星的電視劇,很快就紅了。”
蔺晨昏一直觀察着蔣寒,對方臉上絲毫沒有意外的表情,于是他繼續道:
“但我還想告訴你的是,那個世界的秋硯也沒有因為輸給了你就活不下去,雖然是慢一些沒錯,但是他最後還是在圈子裡嶄露頭角了。
“我們沒那麼善良但也沒那麼壞,不想節目因為出事停播是真的,但是不想一起參加選秀的練習生到頭來還挂掉一個也是真的。”
蔣寒垂下眼簾像是在思考,蔺晨昏趁機再接再厲:
“可能這個世界也是一樣,沒那麼好也沒那麼壞。我不信你這麼聰明會抓不到翻身的機會,要是實在不行,就到時候再死呗。”
最後一句話似乎逗笑了蔣寒:
“‘到時候再死’這個勸法還算有點新意。你說秋硯後來熬出頭了,但我現在情況可比他糟糕得多,萬一我沒熬過去呢?雖然到時候再死也行,但總感覺那樣的話好像多少有點太便宜你們了。”
“不是,你到底想怎麼樣啊?關我們什麼事啊?都是你自己作的好嗎大哥。”司寇一個沒忍住又說了實話。
蔺晨昏扯他袖子讓他少說兩句,然後看向蔣寒:“打嘴仗是過瘾但大多數時候沒什麼用,一死了之也過瘾,但其實你活着也一樣可以折騰我們不是嗎?”
蔣寒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但眉眼倒不似先前那麼淩厲了:
“蔺晨昏,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那我也實話實說好了。我沒那麼閑也懶得針對你,在《離境》B組不想你好過是因為我們外貌多少有點撞型,你太搶眼會更襯得我像花瓶。
“但分數公布間裡那會兒我是真氣得頭昏腦脹了,後來慢慢地也恨上了你,覺得如果不想辦法報複你一下簡直死不瞑目。”
“不過我現在又改主意了。”蔣寒跳下花壇,将那枚捏了很久的葉子放到蔺晨昏掌心裡,又從左邊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個紙團一并交給了他,
“你既然願意說實話,那我就給你這個面子。”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把蔣寒離開的背影拉得長長的。
“就當作是送你們的小禮物,不客氣。”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頭都沒回,聲調頗為潇灑。
蔺晨昏展開紙團一看,上面是一封絕筆,罵公司罵老闆罵節目組,和父母道歉,給漫景同留了“謝謝”兩個字。
然後在最後一段丢出個炸彈:
“司寇和蔺晨昏二人為重生,理由如下:一、主題曲考核時……
“……綜上,二人已嚴重幹擾節目秩序,并對本人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折磨,他們不配作為偶像,還請廣大群衆擦亮眼睛。”
兩個人看完都沉默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司寇嘟嘟囔囔地罵道:“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寫的什麼東西,還好意思說是禮物……”
蔺晨昏笑着推了他一把:“沒在他屍體上被警察搜出來就該燒高香了好嗎?走了走了回宿舍睡覺去,下午還要錄第一次順位發布呢。”
“等等,我還有個問題,”司寇沒挪步子,“你怎麼知道說實話才是正确選項的?老實說我真覺得蔣寒這貨很吓人,剛才我們要是騙了他,噫……”
他雙手環抱搓了搓胳膊,像是要搓掉冒出來的一身雞皮疙瘩。
如果他們騙了蔣寒,蔣寒跳不跳樓不好說,但他們重生的事情一定會被蔣寒想辦法曝光,即便沒有确鑿證據,也會給他們後續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這人似乎就這習性,喜歡觀察也喜歡試探,擅長揣測人心并加以利用,到頭來卻又偏偏想聽真心話。
“我隻是覺得他太聰明了。”蔺晨昏看着手裡那片葉子,“而且你沒覺得他的那些問題其實很有引導性嗎?如果我們當時撒謊,在他眼裡絕對像兩個小醜。”
司寇想了想,最後來了句:“其實你也挺聰明的。”不愧是我老早就看上的人。
蔺晨昏莞爾。
倆人推推搡搡地往樓梯口走,下去之前司寇最後掃視了一圈。
剛才花壇邊的一切仿佛從未發生,熱辣的太陽仍舊照在鋪了白色礫石的地面上,一如往常地反射着略顯刺眼的光,蟬鳴依然歡快,五樓練習室隐有樂聲傳來。
“還是當普通練習生好啊,危機談判什麼的,太累人了。”他如是感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