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日，許明霁便打算提前跑路，沿着後山小路一直到京郊村子。臨走前，他打算先去趟後山竹林，野餐飽腹，再看看有沒有野貨可以帶到村子去換錢。

“不可！”小許，被占了稱呼的阿明義正言辭，“我們借宿王家，已是吃白食，怎可再私自取用主人家的物産。”

自小許知道是王家的小将軍收留了自己，有瓦遮頭還日日有飯食，便心生萬分感恩。他近來多在整理策論，希望能幫上王家公子一二，他身上隻剩下一塊斷墨，摻了許多水磨開就着竹棍在殘卷上書寫。

許明霁歪頭倚牆，打量“自己”，一身正氣配上冶豔容貌，也确實有勾人的本錢。

“可我是公子‘姘頭’啊，勉強能沾上的公子的光，挖個筍抓個雞有何不可。”

“你！斷袖并非榮光，何故要宣揚？”

“你有龍陽之好？”

“妄言！”

“你喜歡王玚？”

“無稽之談！王家小公子在戰場立下赫赫戰功，保我家國無恙，我一介書生隻會些筆墨功夫，自然心生仰慕！”

長話連篇，許明霁隻抓住了關鍵詞仰慕，沒忍住上下多掃視了幾眼小許。不過他說得對，王玚保家衛國英姿飒爽，自己連筆墨功夫也不太會，這不好，得盡快做回老本行賺錢，好給自家公子多攢點儲蓄。

多說無益，許明霁知道自己和小許理念不一緻，他擺擺手就打算自行離開，臨走前提醒了小許一聲，小心那個門房老頭，多半不懷好意。

竹院裡找了一圈，許明霁在小廚房裡見到了小黑，埋頭在碗裡狂吃酥炸小魚幹，四殿就在旁邊瞧，尾巴輕晃，顯然心情不錯。

沒人在，許明霁敲敲門框，“小黑，我要翻窗走人，你和他就留在這吧。黑豹也算是難得的威猛異寵，他們不會克扣你們口糧的。”

小魚幹碎沾上了胡須，小黑撓撓臉。

喵——

「你去哪關我屁事！你也管不着我，我就要跟着。」

一蹬一躍，不費什麼力氣小黑就攀上了許明霁肩頭，找到舒服的姿勢趴好。

“可我能帶着一隻小貓到處溜達，但帶不走一隻黑豹。”許明霁聽不懂喵語，但不難猜出小黑的意思，他摸摸小黑下巴，聽到了熟悉的呼噜聲。

「……」小黑沉默。

“沒到半路就被攔下來殺人越貨了。”

四殿尾巴早就不晃了，從小黑走向許明霁的時候開始。他的小影子，可從未與自己如此親密無間過。

「小影子你想去哪裡都可以，我是被壓制了神力，但并非半分氣力都無法施展。」

仔細端詳了一會小黑，四殿照着小黑的模樣化形，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嘴邊的白斑換到了右邊。

四殿怎麼看許明霁都不順眼，不過當個座駕也無妨，所以他也攀到許明霁肩頭，拿尾巴輕輕繞住了小黑的尾巴。

“神仙就是方便，說變就變，幸好你倆都小小隻……”

沒有行李一身輕便，許明霁翻窗去竹林，靠四殿抓了兩隻野雞，烤了一隻分吃幹淨，剩下的倒拎在手裡，悠悠哉哉地遊山涉水。

主人不在别院，下人們都沒什麼活計，各自閑散。早些時候，他們聚在一起議論。

“公子豔福不淺，一下子納了兩個标緻人兒，還都一如天仙模樣！”

“哼，不過是些下賤玩意，再勾人又如何，男子雌伏，太丢祖宗臉面。”

“你是不忿，瞧你那麻花子臉，你想獻身也無門！”三兩侍女小厮皆笑出了聲。

“呸呸，誰稀罕這肮髒的龌龊門道！”

“你們是沒瞧見，那日春怡姑娘後牙都要咬碎了。可憐她日日招展，卻不比這半路來的狐媚子。”

“我看那書生模樣的，還有幾分傲骨，日日讀些書寫些字，瞧着斯文儒雅。”

“那是，另一個雖貌美，待人也算溫和，但總歸行事放蕩，不守規矩太過失禮，哪個内室之人如此不矜持！”

“不好啦！”小侍女從廚房裡跑出來，她方才拿着小魚幹找了一圈，小黑貓不見了，大黑豹也尋不着。

接着更不好的事情也發生了，公子養在這裡的美人也不見了一個。

竹院霎時鬧翻了天，豹貓人都難尋身影，萬一王玚怪罪下來這可是大事。如今社稷并不安穩，時常傳來打仗的消息，要是被王家趕出門，可就再難糊口了。

小許看着衆人找來找去，心下對許明霁的不滿多了幾分，寄人籬下怎還給主人家添麻煩。

王玚在京中，近來他命人到處散布消息，怎麼編排都可以，隻要引人矚目。王家小将軍先是肖想狀元郎不成，又玩起了貌美書生，真真是世風日下啊。

西都家中也傳來了喜訊，大哥喜得一子，侄兒名喚歲淮，待他周歲禮後便來京城相見。本應喜氣洋洋，可父親幾乎不提邊疆戰事，王玚不放心，怕有變數。

家書到底難得，王玚暫時放下了憂慮，仔細收好這封信。他正想出門去見見許久未會面的常子平，竹院的人匆匆來信，許明霁潛逃了。

“啧。”王玚皺眉，不滿，他并沒有多問是哪個許明霁，隻有膽大包天的阿明會這麼幹，“誰許他跑了，五甲，速速抓回來。”

“喏。”

哪管身後洪水滔天，一人兩貓沿着溪流前行，許明霁途中還摘了好些野果，甜的分給兩個小神仙，酸的澀的咬一口丢掉，權當替樹播種。

等太陽落山的時候，許明霁到了村子，炊煙袅袅。但并非清早，他沒遇上市集，倒是撞見了攜秋半出遊的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