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家這時想要與齊王府結親,恐怕也是見風使舵,想兩頭下注。
宋明稚剛想到這裡,便見有纨绔突然看向慕厭舟:“诶我說!怎麼沒有人推舉齊王殿下啊?”
随即便聽人附和道:“對啊!齊王殿下雖然是三皇子,但卻是皇後娘娘的獨子。再者說了,殿下他的外祖父,當年還有從龍之功呢!要不是有他出兵,皇上那時怎麼可能……”
世人皆知,當今天子當年就是靠“賢平皇後”父親手中軍權,殺了他的皇兄,依靠宮變奪位的。
這雖然都是事實,但是還沒說完,那纨绔也突然意識到此言不妥。
硬是将後面的話,全部咽了下去。
然而,宋明稚這一口氣還沒有松。
廖文柏竟然又端起了酒杯——
歎氣道:“可惜殿下既沒有子嗣,又不像大皇子……明明也好男風,表面上卻裝得一本正經。啧啧,好像是覺得旁人不知道,他私下的那些破事一樣。”
宋明稚:“!”
快些閉嘴吧!
立儲不是可以随便亂說的事情。
擔心這群人再說出什麼不應該說的話,他當即擡手,喝掉了杯中早已經冷掉的茶水。接着,狀似随意地斟滿一杯,重新端在了手中——
灼燙感如針,鑽出了薄薄的杯壁,熱氣瞬間自他的指尖,蔓延了開來。
宋明稚輕吸了一口涼氣,重重地茶盞放回了桌面上:“砰——”
……這,這是什麼情況?
舫内刹那間安靜了下來。
方才還在高談闊論的幾個人,瞬間面面相觑,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桌上都發生了什麼的時候,慕厭舟已蹙起眉,凝重道:“怎麼,手指被茶燙到了嗎?”
見那幾個人已經停下了交談。
宋明稚趕忙搖了搖頭,低聲朝慕厭舟道:“是我不小心,殿下不必擔憂。”
說着,便緩緩将手指,收了回來。
——他的指尖,隻有一點點紅痕。
怕是要不了幾息就會消散。
見宋明稚面色如常,今日的東道主廖文柏瞄了一眼,也沒有太過于在意。
哪想,他剛移開了視線,緊接着竟然見……慕厭舟轉身,朝自己府上的侍女吩咐道:“去拿一些燙傷藥來。”
侍女慌忙應道:“是,齊王殿下!”
說完,她便迅速行禮退出了石舫,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燙傷藥?
廖文柏:“……”
不是,這也未免太過誇張了吧。
隻不過是手指被燙紅了一點,值得用什麼燙傷藥嗎?
色令智昏,果然是色令智昏啊!
鬧完了這麼一出,以廖文柏為首的幾人,終于沒有什麼心情,再去讨論“朝堂上的大事”。廖文柏垂頭喪氣地舉起筷子,默默開口道:“……算了,吃菜吧,大家都快些吃菜吧。”
宋明稚長舒了一口氣。
他正欲重新端起茶盞——
卻看見慕厭舟的手腕,突然間輕顫了一下,由于手中握着象牙筷,這一顫,變得尤其明顯。
宋明稚下意識開口,關切道:“齊王殿下?”
慕厭舟揉了揉手腕,默默觸向酒盞,朝他眨眼道:“沒事,不過是酒瘾犯了而已,讓我喝杯酒,壓一壓就沒有事了。”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這一刻——
宋明稚立刻警惕:“殿下。”
話音未落,他的手指,竟已輕輕地按在了慕厭舟的腕上。
宋明稚堅定道:“不能喝酒。”
王府内的藏酒的确有一點多,但是齊王向來自律,怎麼可能有酒瘾?更何況……假如殿下真的有酒瘾,那用酒來壓制,也隻不過是飲鸩止渴而已。
慕厭舟垂眸輕輕地笑了一下:“好吧,愛妃在意,那本王就不喝了。”
說着,便格外配合地收回手。
纨绔甲乙丙:“……”
果然不出所料。
-
慕厭舟迫害了衆纨绔大半天。
吃飽喝足了以後,終于随宋明稚一道,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崇京城修建于前朝,道路皆是由土、石等材料,一點一點地夯成。哪怕是雨後,城内道路也沒有出現泥濘、難行的情況。
皇室貴族用的馬車,内部非常寬敞。
宋明稚雖然與慕厭舟坐在同一輛車内,卻仍然保持着遠遠一段距離。
慕厭舟讀了一.夜書,剛一上坐馬車,倒頭便睡了過去。宋明稚則屏聲靜氣,仔細地整理着他方才聽到的信息……
纨绔們方才說的那番話,也不是一丁點的道理都沒有:
要想當皇帝,後宅雖然遠比不上前朝,但是也很重要。
曆史上的齊王殿下,登基的那一年,原主已經去世很久。因此他雖然沒有子嗣,但也同樣沒有什麼“男妃”,甚至于更加不倫不類“男皇後”。
宋明稚默默道:……完了。
自己該不會變成阻礙殿下登基的絆腳石吧?
馬車疾行,穿過了街巷,一路朝着齊王府而去。忽地碾過石子,發出“吱呀”一聲輕響。車廂的那一邊……慕厭舟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末了,笑道:“愛妃想什麼呢,怎麼這麼嚴肅?”
宋明稚:“!!!”
午後的天光,穿過薄薄的車帷,直直地照在了宋明稚的臉上。
慕厭舟醒的,實在是太過突然。
沒有及時藏起臉上表情的宋明稚,隻得同他實話實說道:“回殿下的話,我在想今日之事……”
慕厭舟好整以暇地用手指,在車壁上輕點了兩下:“今天怎麼了?”
說完,又緩緩地閉上了眼。
話既然都已經說到了這裡。
宋明稚索性決定表明心迹,讓他未來不會有後顧之憂——
這樁婚事雖然出自那昏君之手。
但是好歹關系到兩國,絕非兒戲,不能想結就結,想離就離。文武百官,說不定也是糾結于此,才不像曆史上那樣全力推舉殿下。
這親或許得早早和離!
擔心齊王未來會被自己束住手腳,宋明稚當即開口,隐晦道:“無論何時,隻要殿下需要和離……不管做什麼,我都會全力配合殿下,絕不會耽誤了殿下的正事。”
馬車路過高樓,闖入了陰影之下。
車廂蓦地變暗——
馬車那一頭,背靠軟枕的慕厭舟,忽地睜開了雙眼。
需要,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