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結束後,周宴之在溫頌的後頸上做了個臨時标記。上個月溫頌安然度過了發情期,但世上沒有一勞永逸,這月的發情期尚未開始,臨時标記已經失效,所以溫頌嗜睡、黏人、情緒低落,老毛病卷土重來。
“是頭暈還是瞌睡?”周宴之又問。
溫頌聽到“發情期”,就像聽到了自己的罪狀,都不敢看周宴之的表情,猛然低下頭,愧疚道:“都不是,先生不用管我,就是很普通的發情期,我已經準備好強效抑制劑和止疼藥了,不要緊的。”
周宴之斂眸不語。
溫頌怕他誤會,還仰起頭,認真強調了一遍:“我自己可以解決的!”
溫頌覺得自己很獨立,不依附,沒給周宴之添一點麻煩,這讓他稍微開心了些。
也不知道能不能掰回一些好印象,他滿懷期待地望向周宴之,可周宴之的臉色比剛才沉了些,扶他肩膀的手慢慢收回。
溫頌心裡一緊,頭腦風暴了幾秒,又補充道:“這個病不會遺傳的,先生放心。”
周宴之的臉色更沉了。
溫頌的心一下子墜到谷底,他又說錯什麼了?
窗外暮色四合,暈黃的日光透過落地窗落在周宴之的臉上,讓他深邃的眉眼看上去少了幾分銳利,多了幾分柔和。他垂眸望向溫頌,在良久的沉默後,朝溫頌伸出手。
“先吃飯,到時候再說。”
算是終結了“發情期”的話題。
溫頌愣愣地握住周宴之的手,借力起身,兩個人倏然靠近,溫頌心跳驟停,忙往一側讓了讓,然後像隻耷尾巴的小狗,垂頭喪氣地跟在周宴之身後,走向餐桌。
“最近學校忙嗎?”周宴之給他盛湯。
“不忙,已經沒什麼課了,過幾天去一家公司實習。”溫頌接過湯碗,才敢坐下。
“實習多久?”
“兩個月。”
“實習結束之後有什麼打算?”
“我已經問過了,科技城裡有幾家軟件公司一直在招開發的短期工,等金煜的實習結束了,我再去那邊幹一個月。”
周宴之蹙眉:“為什麼急着工作?不考慮去出去讀研或者出國留學嗎?”
溫頌不能說他想留在周宴之身邊,于是撒了個謊:“我績點不高,沒保上研。”
周宴之夾菜的手停在碗邊,溫頌以為他相信了,又補充道:“我還沒畢業,而且我現在懷孕了……這樣也沒法簽正式合同,就先實習一段時間,等寶寶出生再說。”
他小心翼翼地問:“先生有什麼建議嗎?”
“沒有,你自己做決定。”
周宴之聲音冷沉,距離又被拉開。
溫頌有些黯然,其實他績點很高,簡曆算拿得出手。他不想撒謊,他無比希望周宴之知道他成績優異,是個值得資助的小孩,但他有太多難言之隐。
“哪家公司?”周宴之又問。
溫頌收起低落的情緒,連忙回答:“金煜科技,先生聽說過嗎?”
周宴之沒有回答,拿起手機不知給誰發消息。
溫頌怕打擾他,也不吭聲了。
周宴之再擡眸時,正好看到溫頌握着勺子,把金澄澄的嫩豆腐送入口中,下一秒他驚喜地睜大眼睛,咕哝道:“好好吃啊。”
“這麼好吃嗎?”
溫頌羞赧地點了點頭,怕周宴之覺得他太饞,不敢再動筷,可周宴之又給他取了一大勺蝦仁豆腐,放到他的碗中。溫頌受寵若驚,道了聲謝,又靈機一動,夾了兩塊秋葵點綴在上面,然後連着米飯一起塞進嘴裡,臉頰鼓鼓的,眉眼彎彎,吃得心滿意足。
“先生太厲害了。”
他聲音軟,誇人時顯得很真誠。
吃飯的人得滿意到這個程度,才能讓做飯的人感到辛苦沒有白費。
周宴之看着他的臉頰,許久都沒挪眼,直到溫頌問:“先生怎麼不吃?”
周宴之才動筷。
晚飯快結束時,周宴之忽然說:“金煜科技最好還是不要去了。”
“啊?”溫頌愣住,“為什麼?”
“官司纏身,口碑不好。”
“我同學推薦我的,我以為……我應該認真了解一下的。”溫頌很是自責。
“簽合同了嗎?”
“還沒有,下周一過去簽合同。”
“跟對方說一聲,不去了。”
溫頌乖乖點頭:“好。”
周宴之似不在意地問:“不去金煜,準備換成哪家?”
溫頌苦思冥想。
“科技城離得太遠,可以就近找,長融大道上有不少科技公司,我公司也——”
溫頌沒注意到周宴之未說完的話,急忙發言:“那我就去軟件公司,有一家HR一直問我能不能提前去,現在正好有時間。”
周宴之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隻問:“叫什麼名字?”
“培勝軟件。”
周宴之思忖片刻,“好,我讓司機每天接送你上下班。”
溫頌連忙擺手:“不用的,先生,我坐地鐵就好,我查過了,從這裡到科技城隻需要坐十一站。”
“早晚高峰人很多。”
“我可以早一點上班,或者晚一點下班,真的不需要麻煩司機。”
溫頌看起來沒什麼主意,其實大多數時候,周宴之都拗不過他,兩個人再次僵持。最後還是周宴之讓步:“路上要注意安全,累了不舒服了,立即給我打電話。”
溫頌“嗯”了一聲,假裝撓額角,用胳膊遮住一片绯紅的脖頸和耳朵。
被周宴之關心總是讓他無所适從。
吃了飯,他要幫忙收拾餐盤,被保姆阿姨攔下,想幫周宴之熨燙明天要穿的西裝,又被周宴之攔下,随口打發他:“去院子裡走一走,消消食。”
溫頌對此怨念頗深,心想:他去年暑假還一天打兩份工,忙得連軸轉,不至于懷孕兩個月就變成一隻易碎的花瓶。
周宴之問:“怎麼了?”
溫頌搖搖頭,轉身下樓。
哪怕是打發,溫頌也要遵守,他走到院子裡,盯着天際最後一抹斜陽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