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頌呆呆搖頭,“沒有。”
“沒喝酒,”周宴之朝他笑,“不用擔心。”
溫頌半晌才反應過來,卡頓道:“好、好的。”
周宴之的視線越過他,望向他的書桌,桌燈和電腦屏幕都亮着,“在忙什麼?”
“學校的事。”溫頌遮遮掩掩,還試圖踮腳聳起肩膀,擋住周宴之的視線。
這個話題似乎不能繼續,周宴之沒有多問,又說:“今晚吃了什麼?”
“雞湯面,阿姨還做了豉油生菜。”
“阿姨做得好吃嗎?”
溫頌立即點頭,“好吃。”
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周宴之并不口拙,工作中算得上能言善辯,但在比他小八歲的溫頌面前,他時常感到力有不逮。
“早點休息。”他說。
他眉眼還是帶笑,溫頌整個人已經暈暈乎乎,點頭說:“好,先生也早點休息。”
他一直看着周宴之走進卧室才轉身,慢吞吞走到桌前坐下,懵了足足兩分鐘,爬滿脖頸的紅暈又在耳根和臉頰爆炸,他趴在桌上,把臉埋在臂彎裡,一聲不吭,心裡已經放起了煙花。
先生靠得好近,怎麼能這麼近?
已經突破安全距離了。
先生也長得太好看了吧,睫毛好長,鼻梁好挺,眉眼那麼英氣,偏偏還有美人尖。
寶寶如果能遺傳先生,一定很好看……
溫頌開始傻笑。
先生沒有喝酒,他卻醉得不輕,上床之後還縮在被子裡激動,後半夜才勉強睡着。
第二天自然困意叢生,刷牙差點站不穩。
宋阿姨一眼就看到他眼下的青黑,把牛奶放在他面前,問他:“又熬夜了吧?”
對面的周宴之擡頭看他。
溫頌立即搖頭,“沒有沒有。”
宋阿姨一臉了然,對周宴之說:“怎麼沒有?我前天夜裡起來倒茶,還看到小溫先生房間亮着燈,電腦噼裡啪啦響,周總,不能給小溫布置很多工作的呀,現在他最需要休息了。”
溫頌急忙解釋:“不是工作,是我的兼職,工作一點都不忙的。”
“為什麼要兼職呀?”宋阿姨很是不解,“小溫先生你現在很缺錢嗎?”
宋阿姨嗓門大,再加上别墅空曠安靜,把質問聲襯得格外洪亮。溫頌臉漲得通紅,恨不得一頭鑽進地縫,他低着頭不敢看周宴之,讷聲說:“我不是……”
好在周宴之沒有追問,他打斷宋阿姨的話,“宋姨,幫我問一下黃師傅到沒到。”
“哦哦好。”宋阿姨連忙給司機打電話。
餐廳裡隻剩周宴之和溫頌兩個人,溫頌埋頭喝牛奶,半晌不敢吱聲,等到周宴之吃完了,正抽了濕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手,才鼓起勇氣說:“……先生,我保證以後不會熬夜了,我一定早睡早起,不會影響寶寶的。”
“嗯。”
周宴之的語氣不冷不熱,溫頌更加慌亂,找補道:“其實就前天睡得晚了點,我正常都是十二點睡的,也夠八個小時睡眠了。”
“沒事,年輕人很少有不熬夜的。”
先生沒有生氣,也沒有批評他,溫頌應該開心的,但他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先生的語氣就像是對着一個陌生人。
他低頭喝牛奶,消愁似的幹完了一杯,抽紙巾擦了擦嘴,正要起身,忽然聽見周宴之說:“小頌,遇到任何困難都可以找我。”
溫頌愣住。
隻這一句,他心頭的陰雲就瞬間散開,天空都變得湛藍。
又錯怪先生了。
他強忍着沒有翹嘴角,羞澀道:“先生已經為我解決了生活裡最大的困難,我現在一切都很好,沒有困難,謝謝先生的關心。”
周宴之淡淡地“嗯”了一聲。
溫頌上車的時候眼睛還是亮晶晶的,他兩手扒在車邊,默默練習向周宴之說再見。周宴之走過來,把他忘記帶的保溫杯遞給他。
“我會好好喝水的,先生再見。”
周宴之淺笑,“再見。”
溫頌提前五分鐘抵達辦公室,打開空氣循環器,給綠植澆了點水,打開電腦之後又想起昨天在車上和周宴之說過的話。
——買咖啡。
他生疏地點開外賣軟件,點了三杯咖啡。
謝柏宇和餘正凡是一起進來的,溫頌看到他們四手空空,松了口氣,腼腆道:“幸好你們沒買,我……我給你們點了咖啡。”
“哇喔,”謝柏宇有些驚訝,走過來揉了揉溫頌的頭發,笑道:“謝謝學弟。”
餘正凡從包裡拿出一盒巧克力糖,分給他倆吃,“嘗嘗,我女兒最喜歡吃的。”
謝柏宇拆了包裝扔進嘴裡,嚼巴嚼巴,評價道:“不夠甜。”
餘正凡敲他腦袋,“天天咖啡奶茶,小心糖尿病。”
“别吓唬我,我去年體檢一個箭頭都沒有。”
“真的一個都沒有?”
“好像……”謝柏宇忽然對自己産生了懷疑,連忙翻出體檢記錄,長舒一口氣,“就是一個都沒有,你丫又吓唬我!”
餘正凡笑得肩膀直抖。
溫頌在旁邊傻傻看着,也跟着笑。
其實是很羨慕的。
他從小在福利院長大,身邊除了殘疾的小夥伴就是保育阿姨,後來上學了,一是自卑于自己的身份,二是心思總牽挂着福利院,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沒有正常的朋友關系,也沒有和同學們打成一團過。
他喜歡謝柏宇和餘正凡之間那種肆無忌憚又默契十足的磁場。
輕松交際對他來說難如登天,他大概永遠都做不到像謝柏宇這樣自然地與人談笑。
他低頭吃巧克力,甜味在舌尖化開。
轉念又想:可是一切正在向好,不是嗎?
手機忽然響鈴,他以為是外賣電話,一拿起來才發現是福利院的護工。
對方在電話那頭語氣急切:“溫頌,鵬鵬好像不太對勁,他……他嘔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