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川噌地一下睜開眼,煩躁地撸了把頭發,從床上坐起來,果不其然看到來電人顯示是季景謙。
季景川額頭上的青筋暴起,按着太陽穴接通,語調冰冷:“這一大早的,你最好是有事。”
“哥,你終于接我電話了!再不接我都要喊上咱媽來找你了!!”季景謙嗷嗚一聲,遊戲也不打了,扔掉鼠标竄到沙發上。
季景川幾乎是咬着牙道:“你要是真這麼做,那麼我想我們的兄弟關系也該到頭了。”
“這不是還沒有嘛。”聽出來是剛醒,季景謙心知這會兒最好不要觸其黴頭,便乖巧道:“哥,你今天不上班兒啊?”
然而季景川壓根兒不吃這一套:“有屁就放。”
季景謙隻好老老實實道,“我明天想回學校搬宿舍,你開車送我呗?”
季景川:“明天不行。明天我要去趟法院,隻有大後天有空。”
“大後天也可!隻要開車送我就好,你都不知道,我宿舍東西太多了,這麼熱的天,光靠我一個人搬得累死……”
季景謙就讀于雲山大學計算機系,新學期升大二,按照規定,得從群英校區搬到東城校區。兩個校區相隔大半個雲山市,學校雖然有統一準備大巴車,但人多東西也多,等搬完不知道啥時候去了。
季景謙抱怨個不停,語氣幽怨,活像是下一秒就要累死。季景川生怕他一張嘴說個沒完,趕緊道:“行了行了,幫你搬幫你搬,趕緊給我閉上你的嘴!”
季景謙嘿嘿笑:“那就這麼說定了噢,媽叫我吃西瓜了,先挂啦。”
“媽,吃西瓜。”沈奕将切好的西瓜從廚房裡端出來。
陽台上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裙,秀發烏黑亮麗,身材極好,裙擺在微風下輕輕飄動。
“哎,來了。”
秦語嫣将最後一件衣服晾好,背着手在圍裙上擦了水漬,推開門走進來,含笑說:“你表姐昨天拿的蟹我看了,正好今天有空,一會兒中午做了吃。”
拿牙簽插了塊西瓜送進嘴裡,沈奕懶洋洋說:“都可以。”
“那我休息一下就去弄,順便再炒兩個菜。”
秦語嫣脫掉圍裙随手搭在椅子上,想起來什麼:“對了,快開學了吧,今年是不是還得搬宿舍,要不要拜托你表姐開車送你?”
“不用了。”沈奕看着季景謙剛剛發來的消息,說,“我室友他哥開了車。”
下午三點多,雲山突然下起了雨。出門沒看天氣預報,從法院出來時,雨已經下得密集起來。
季景川沒開車也沒帶傘,拿公文包擋雨。今中午出門前特意擦了皮鞋,才在雨裡走了那麼幾步,鞋面已經花得不成樣子。
“季律師,你車呢?”
法官助理鐘亞生撐着傘從後面小跑過來,又将傘舉到兩人中間。
一個月前,鐘亞生轉來這邊上班,參與的第一個案子就是季景川帶的,兩人交集雖然不多,但每次碰見都會打招呼。
“謝謝。”季景川禮貌颔首,輕聲解釋說:“車前段時間送去保養了,還沒取回來。”
鐘亞生眼神微動:“巧了,我的車就在外面,這會兒打車也不好打,可以送你一程。”
季景川别有深意地丢過去一個眼神,“麻煩了。”
雨下得很大,季景川感覺到自己右半邊臂膀已經濕透了,藍色西裝衣袖洇濕成濃重的黑色。雨水滲進裡頭的襯衫,滿胳膊都是水。
鐘亞生走得很慢,眼神時不時往這邊瞥,自以為隐藏得很好,但殊不知,他的一舉一動都被季景川看在眼底。
季景川盯着自傘沿落下的雨滴陷入思考。
其實說來以鐘亞生的條件,倒是符合他對床伴的要求,至于感情……他在這方面要求向來不高,對他來說,令人滿意的性生活就是一份良好的感情。
成年人的世界普遍都是逢場作戲,滿意就處,不滿意就分,他沒想過跟誰過一輩子,這不現實。所以比起那些年紀小拎不清事情輕重的,他更喜歡成熟的、年齡大些的,不用他多操心。
一般這種人釋放訊号,季景川都會接收。
除了一個原則性問題不能碰。
鐘亞生停車的地方不遠,五分鐘後,兩人上了車。
暴雨被隔在車窗外,車内霎時安靜下來。
季景川抽了幾張紙擦掉皮鞋上的水,又擦了擦公文包,接着摘掉眼鏡用清潔濕巾一點點擦掉上面的水漬。他坐在寬敞的副駕裡,側頸雪白,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漫不經心垂着頸的模樣斯文而英俊。
主駕駛座,鐘亞生就這麼看着他,從還滴着水的發尖到紅潤的唇,再到形狀明顯的胸肌、細窄的腰身和微微敞開的雙腿,眼神都要看癡了,好半天才局促地開口:“季律師,我聽人說你也是gay?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就是我……”
鐘亞生的聲音突然頓住。
烏沉沉的天空唰地一下閃過一道驚雷,季景川側過臉來看他,眼底映着飛逝而過的銀光。
那一瞬間,鐘亞生忽然感受到一股無法形容的壓迫力。
但不待他有過多反應,下一刻,季景川已然重新戴上眼鏡,又恢複了尋常那般文雅溫和的模樣,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鐘先生。”在對方略帶驚愕的目光中,季景川緩緩開口,“我确實是gay沒錯,但你的消息來源可能有點不太靠譜。”
“我們沒可能的。”
鐘亞生愕然:“為什麼?”
季景川扶了扶眼鏡:“因為我們撞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