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川看了沈奕一眼,含笑不語。
等兩人走後,季景川拿起手中的水喝了口,胃部舒适不少。他放松地靠回床上,摘下眼鏡擦了擦,開口打破沉默:“弟弟,聊聊?”
沈奕因為這個稱呼沉默了一下。
“聊什麼。”
“聊聊……今晚的事。”
沈奕本就不是多嘴的性格,也不怎麼喜歡關心别人的私生活,但他還是想聽聽季景川要說什麼。
“首先謝謝你送我來醫院,但今晚發生的事情,不管你看到了多少,我希望你不要說出去,更不要讓小謙知道。”
不管沈奕聽沒聽懂,季景川都把話說得很敞亮:“我的意思是不要讓小謙知道我是同性戀這件事,請你幫我保密,可以嗎?”
他人半躺着,低頸垂眸,眼尾狹長,身上的襯衫有些皺了,紐扣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繃開了兩顆,露出了深陷明顯的鎖骨。
沈奕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皮。
這時,一隻修長幹淨的手伸過來:“作為回報,你以後如果遇到了什麼事,可以找我幫忙。”
是季景川遞來一張名片,動作和神态幾乎和剛才對待紀醫生時别無二緻。
“不用了。”沈奕側了側身,沒接:“我幫你不是為了這張名片。”
“我知道,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季景川說:“但除了我和我的手機,這是我目前能拿出來的最有誠意的謝禮了。”
“……”
“還是說,你想要我……”
沈奕擡起了眼。
季景川沖他笑了一下,才不緊不慢地将後面的話說完:“——的手機?”
“……”
“真不用。”沈奕還是拒絕:“而且你拜托我的事,應該做不到了。”
“嗯?”
季景川話音剛落,下一秒,病房門被人推開,季景謙冒冒失失地闖進來:“哥!!!”
“哎??你醒啦?沈奕跟我說你暈倒了,還吐了血,我以為多嚴重呢!”
季景川還維持着遞名片的姿勢。
“你們倆在幹嘛呢?”季景謙疑惑地看着他倆。
季景川壓低了聲音迅速道:“這祖宗怎麼來了,你都跟他說了多少?”
沈奕唇角往下壓了一下,像是在憋笑。但等季景川擡眼确認時,又沒發現什麼不同。
“醫生說你哥沒什麼大事,明天就可以出院。”沈奕過去把落下的琴盒拎起來背到背上,對季景謙說:“宿舍要關門了,我就先走了。”
季景謙隻好先去送他:“好,今晚謝了啊兄弟,回宿舍給你當牛做馬!”
沈奕說:“沒必要。”
季景謙點頭:“我就是随便一說。”
“……”
二人說話的聲音消失在門外,季景川頗覺無趣,收了名片重新躺回去。
一分鐘後,季景謙送完人回來,把包往桌子上一放,雙手叉着腰:“老實交代,是不是又出去偷偷喝酒了!你胃什麼毛病自己不清楚嗎!”
今晚沈奕給他打電話時,稍微描述了一下情況他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準是他哥胃病犯了,又偷跑出喝酒。
季景謙放長假不愛被嚴老師管着,收拾了行李跑去他哥家賴着不走,遇見過幾次這種情況。
甚至比這更嚴重的都有。
“哥你能不能讓人省點心!”他拿他哥平時教訓他的話訓回去。
季景川還在想名片的事,嘴唇動了動:“你來得可真是時候。”
“什麼?”季景謙湊過去:“沒聽清!”
季景川煩他,翻了個身,用枕頭捂住耳朵:“頭暈,睡了。”
季景謙一愣,這就睡了?
“你别睡呀,我這剛來呢!”
季景謙爬上床去掀他被子。季景川扯着被子沒松:“反了你了,輸液呢,能不能注意點兒,你哥的命也是命!”
“知道是命就不能好好珍惜身體!就不能少喝點兒!就算是應酬,你推了不就是。”
“哪有那麼簡單。”季景川打了個哈欠。
“怎麼不行,不行你就把工作辭了,以後我賺錢養你。”
季景川哼笑一聲。
“真的,你别不信。”季景謙說。
“對了,沈奕在哪兒撿到的你?不對,你不是在跟客人應酬嗎,他怎麼會在?”
回答他的是一陣鼾聲。
季景謙:“……”
安靜地等了幾分鐘,見人還是沒有要搭理他的迹象,季景謙默默翻了個白眼,跑去把燈關了,隻留了門口的小燈,出門去護士那裡打聽病情。
然而季景謙不知道的是,他一腳才踏出去,剛才鼾聲打得震天響的某人在黑暗中無聲睜開了眼。
季景川手中還捏着那張名片。
平整光滑的紙面被人用力握過之後,帶着無法複原的皺褶。
一如他今晚亂了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