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秋眼尾含笑,看着陸遲風的動作,卻突然心頭一跳。
——他又瞥見了白牆上的“T”。
一瞬間,恐懼蔓延郁秋全身,他幾乎是下意識求救般抓住了陸遲風的衣角。
而陸遲風轉身的那一瞬間,也感覺到了自己衣擺被人扯了一下,接着是郁秋帶着微微喘息和發抖的聲音:“别走!”
陸遲風錯愕地轉頭,看向那雙白玉一般的手,此刻正微微顫抖着,再順着看上去——
郁秋垂着頭,完全不複剛才在他面前遊刃有餘的模樣,小聲說了句,“别走。”
“我怕。”
-
陸遲風跟在郁秋身後一起進了門。
郁秋給陸遲風拿了雙新拖鞋,換好。
陸遲風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這間房子,是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一人居住的戶型,家裡被裝飾得十分溫馨,連燈光都是暖黃的。
陸遲風看着郁秋的身影,眼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得清明。
再也找不到一絲醉酒的神态。
陸遲風在心裡自嘲地笑了一下,七年的時間。
橫貫在他們之間,缺失的七年時間裡,足夠他在一次又一次應酬場上學會怎麼喝酒。
而他自從在郁秋走後的第一次大醉後,再也沒有醉過。
那是郁秋消失後,他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醉得不省人事。
郁秋沒有注意到陸遲風的變化,“……沙發上坐一下吧。”
“你怕什麼。”陸遲風問。
“怕黑。”
陸遲風打量着隻開了暖黃壁燈的客廳,“那把燈全部打開吧。”
“不。”郁秋卻阻止道:“就這樣。”
“就這樣”?
陸遲風:“嗯。”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着,兩人都沒有說話。
壁燈的暖黃燈光灑在兩人身上,很溫馨。
陸遲風狀似不經意地看了眼郁秋,漸漸發覺出了不對勁。
“……郁秋?郁秋!”陸遲風突然心裡一沉,慌了起來,他撫上郁秋的肩膀。
“你怎麼了?!”陸遲風的聲音裡夾雜着慌亂,醉酒的謊言頃刻間就可以□□脆戳破,然而他卻顧不上這麼多:“你在發抖!”
郁秋沒有理他,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一般,仍呆呆地透過陽台玻璃窗,看着外面車水馬龍的車流。
眼裡毫無光亮,仿佛陷入了另一個世界。
另一個,陸遲風觸摸不到的世界。
“郁秋!”陸遲風見他不理自己,身體還在發顫,幹脆直接把他環在了懷裡,“……你怎麼了?郁秋?小秋?怎麼在發抖?!”
郁秋眼睛甚至沒有動一下。
陸遲風徹底慌了,他把郁秋抱在懷裡,不停地用手順着他的後背。
也正是因為如此,從這個角度,陸遲風看到了不遠處擺着的藥瓶。
——“鹽酸帕羅西汀片”
陸遲風的内心陡然沉下去,沉得更深。
郁秋的身體原本發涼,但硬是被陸遲風給焐熱了,同時也慢慢停止了顫抖。
然而下一秒,郁秋卻開始整個人僵住般,自己停住了呼吸。
陸遲風瘋狂地搖晃着他的肩膀,對眼前的狀況毫無經驗、束手無策,隻見郁秋整個人像被魇住,隻能無力地喊:“呼吸!郁秋,你要把你自己憋死嗎!”
“郁秋!”
陸遲風一直在他耳邊叫着他的名字。
聲音很輕,很熟悉。
很久之後,郁秋才像是猛地從噩夢中驚醒,又或是像跌入深海裡終于探出了口鼻得以呼吸一般,深吸了一口氣,猛喘了幾下,連帶着胸口肋骨都因為猛呼吸而嗆得有些痛,意識回籠。
他動了動腦袋,像隻累倒的小動物,不由分說、不講道理地直接倒在了陸遲風肩頸處,還依戀地蹭了蹭。
然後,他用帶着濃濃倦意的嗓音,說:“陸遲風,我困了。”
“——陪我睡覺。”
陸遲風隻感覺腦子一炸,像放煙花一樣,什麼理智、憤怒全都被炸沒了。
去他媽的七年,陸遲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