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費了好大的勁才爬到了茅草屋裡。
如他所料,這間小屋子真的是一個可以短暫容身的地方。看起來是茅草堆的,但是其實内部還是由鋼筋水泥鑄的,隻是外面堆了不少幹枯的草,給了人錯覺。
地方很小,沒窗,但是卻有木門,裡面還有個坑位,黑黢黢的,男生猜想這裡本來應該是個廁所。
但是可能因為附近沒什麼人來,這裡并沒有發揮它應有的功能。
外面,雨已經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甚至有變大的趨勢。
他一路上爬過來,雙膝已經混上了刮不掉的泥土,胳膊肘也泥濘不堪,衛衣被雨水打濕,擡起手臂都有些費力。
他的發梢上,雨水也在成顆滴落,最後混着他的汗水沒進了衣領裡。
他蹲在角落,不停地晃着手機,不死心:“怎麼還沒信号啊!操!”
同時,他不禁放平呼吸,集中注意力聽着門外的動靜。
外面似乎隻有雨聲。
還好,那個拿着鋼管、戴着詭異白色面具的男人似乎還沒有追上來。
就在幾個小時前,他在大客車上睡着了,稀裡糊塗地就坐到了終點站,一個他都叫不出名字的小縣城。
司機催他下車,他也就下了,還沒睡醒,腦子都不太清醒。
走了幾步路,意識到不對,附近荒郊野外,意識一下子回籠。
然而還沒等他有更多反應,就聽耳旁呼嘯着傳來了氣流湧動的聲音。
他下意識一躲,轉頭看向身後,差點魂都給吓掉了。
——一個比他稍微高一些的人,正戴着讓人看不清臉的白色面具,拿着根鋼管,站在他身後!
并且,因為第一擊沒擊中,正揮起手臂,準備第二擊!
他當時就吓得馬上跑了,甚至來不及多看對方,不要命似的往前跑,哪裡有路就往哪裡逃。
在此之前,他已經離開家在外面晃蕩好幾天了,到處找網吧、便宜的酒店賓館應付着住宿,一日三餐就吃點方便面。
此刻精神正處于疲憊又脆弱的時候。
回想起剛才的驚險逃命旅程,男生松了口氣,看來那人是真的被自己甩掉了。
他看了一眼手機,如果外面真的安全的話,現在隻能等外面雨停了、信号恢複了之後,再找路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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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淼今年34歲,剪着短發,幹練又利落。長相英氣,平時也沒什麼愛好,非要說有什麼唯一的嗜好,大概是喜歡打聽陸遲風的感情史。
據說家裡有着臨江市“特産物種”妻管嚴老公,還有一對可愛的雙胞胎。
支隊裡就何淼和李津兩位女性,都是從底層慢慢做上來的,無論是經驗還是能力都吊打宋居然這種半路從分局調上來的關系戶,自然這次也跟着他們一起去河津區。
車上,一個副隊、一個經驗老道的女刑警、一個空降拉出去見世面的小菜鳥,除此之外,後排座還坐了個編外人員郁秋。
後排座,郁秋的手機屏幕亮着,上面是和一個二次元頭像的聊天框。
對方還沒有回消息。
突然,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出現在了郁秋視野,接着不由分說地把手機搶過來,扔到一邊。
“别看了。”
陸遲風看了一眼郁秋的臉,沒有什麼血色,把他的黑發黑眸襯得更為深邃。
郁秋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前排的何淼看了一眼導航,打斷:“前面堵着了,如果繼續走高速,最快也要一個半小時才到。”
郁秋皺眉,猶豫着問:“待會能換我來開嗎?”
何淼驚道:“你來開?”
郁秋為什麼能上車——她都不追究了,現在他還要開車,真不會把車開到溝裡去?
而聽到這話的陸遲風,噎了一下,及時将嘴裡那句提醒郁秋的“小心暈車”吞了下去。
“嗯,我來。”郁秋道:“前面休息區停一下,我直接下高速,抄小道。”
郁秋琢磨了一下時間,“大概隻要半個小時就可以到,這塊我熟。”
陸遲風疑惑地看了郁秋一眼。
郁秋從小都在臨江市中心區長大……什麼時候對河津區熟悉了?
但是他沒有問出來,對着何淼道:“讓他開。”
陸遲風都同意了,何淼自然沒有什麼意見,點了點頭。
車停在了休息區,郁秋和何淼交換了位置,坐在了駕駛位。
車很快又開出了休息區,駛入了車流中。
郁秋坐在駕駛位上,熟練地打着方向盤超了個車。
宋居然坐在副駕駛:“草,帥啊!”
郁秋側臉嘴角微微上揚,蒼白又有力的雙手握住方向盤,腕骨清晰明顯,手背還冒着青筋,顯出些病态,然而他整個人又帶着一股磨不去的銳氣,看着前方,眼裡閃過一絲冷意。
整個人像一把淬了光的刀。
“是陸……副隊的車好。”
後排座的何淼對此深表同意,心裡盤算了一下這輛據說是“陸遲風随便在自家車庫裡挑的”新款奔馳的價錢,是自己即便下輩子也打工也負擔不起的。
然而陸遲風就這麼停在局裡了,甚至差點忘了自己還停了輛車。
要不是臨到出發,為了不打草驚蛇、保險起見放棄了用局裡的警車的話,陸遲風估計還想不起來自己還有這麼個财産。
宋居然有些酸:“要說起副隊的車的話,那可太好了。”
也不知道副隊家裡是幹嘛的,這麼有錢。
郁秋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陸遲風,結果陸遲風也恰好在看他。
兩人視線猝不及防相接,郁秋率先移開目光。
陸遲風家裡多有錢,郁秋最能感受到。
畢竟他們班作為最好的優等班,沒有點本事是進不去的。
要麼是自己有本事,成績好;要麼是家裡有本事,有權有勢。
陸遲風顯然屬于後者,陸家當初财大氣粗,捐了一棟樓給學校,直接把排名年級倒數的陸遲風送進了尖子班。
不過可惜的是,郁秋對一切奢侈品牌、車、表、包等通通免疫,其實他現在隻想問:“這是什麼車?”
毫無金錢概念,而陸遲風平時也很低調,穿着從不花裡胡哨,要麼淘寶批發,要麼一查牌子貴得離譜。
陸遲風也收回了目光,沒有說話。
右手卻一直放進兜裡,摩挲着兜裡的一顆……
一顆小橙子。
很小,隻占陸遲風手的二分之一,但是皮薄,甚至不拿出來都能聞到橙子獨有的清新香氣。
七年了,陸遲風還記得郁秋暈車、也還會習慣性地會帶上橙子。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竟然還保留着這些習慣。
高中三年,每次郁秋坐上透氣性不好的公交或者出租,都會暈車。
暈起來就病怏怏地靠着陸遲風的肩膀。
後來有次,不知道陸遲風一個大少爺哪學來的偏方,試着帶了一堆橙子皮上車,在郁秋感覺惡心想吐的時候就給他聞。
沒想到這個方法還挺有用。
此後,隻要涉及到長途、要坐車的時候,陸遲風都會事先準備好橙子。
可是現在不需要了。
陸遲風看向窗外,一路上的綠植、樹木唰唰飛逝而過,郁秋車技不錯,開得很快,但又很穩。
郁秋已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時候成長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