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伶此前是探前了身子往下看,在火光飛來的瞬間,他隻覺眼前紅光一閃,便有一道黑影略過,帶着他躍向身後。
沉伶口中含糊着一句我不怕火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聽得頭頂傳來聲音。“沒事吧?”
沉伶立即把話憋下去,悶着聲回了句,“多謝。”
再看永古堂裡。
隻見剛剛異變突起,前排圍攏的人群被炸飛了一半,剩下的人們見狀,哪裡還敢停,撒腿就跑了。
這些人,之前還在這信誓旦旦讨伐鬼王,現在不過一個小意外就即刻四分五散。
很快,院内就隻剩炸飛的人還有零星幾個修道者。留下的修道者有的在救治炸傷的人,有的去幫葉青衫。
葉青衫這邊也應付吃力。
他本來找了一個秋珊珊模樣的人隗,假以充當血童來演這麼一出戲。
沒想到從小跟着他的嶽平竟然反水,在人隗上動了手腳。葉青衫雖反應極快地躲過了爆炸,但嶽平很快追擊而上。
兩把利劍交叉在一起,火花四濺。葉青衫長劍揮灑,劍鋒如虎,一道青色的氣旋在四周激蕩。嶽平也不甘示弱,手中長劍舞動,一揮封擋後,劍氣如洪流下,緊追不放。
嶽平這一劍,已有蜉蝣之勢。葉青衫知道嶽平的能力,這絕不是他能自己使出來的劍招。難道是他?葉青衫分心往屋頂看了一眼。隻見之前的位置空空如也,那人已不見蹤影。
兩人厮殺得難舍難分,無人占得上風。葉青衫分神一瞬,嶽平立馬尋得良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劍直刺。一道寒光閃過,葉青衫的肩膀被對方的劍鋒劃破。
“葉兄,小心。”緊接着,兩道掠影飛來,擋住了對方的下一劍。這兩人,便是剛剛留下來的修道者。
葉青衫趁機往後一躍,與嶽平拉開了距離。
兩名修道者與嶽平厮打起來,但顯然,他們不是嶽平的對手,很快敗下陣來。
葉青衫見狀,一劍劈落而下,劍氣恢弘飛舞,團繞着兩名修道者往嶽平的方向推去。同時,葉青衫身體向後倒飛而去,“道兄,多謝。”
嶽平屏息後退,強行收了手。他看着兩名修道者,語氣淡淡,“你們被他騙了。”
葉青衫倉皇逃走,腳步未歇。
他知道,就算嶽平一時間追不上來,那人也不會放過他。
這本是一個他精心布好的局,怎麼就毀在嶽平那小子身上了呢?
葉青衫不明白。
嶽平是他在路邊撿回來的小乞丐。撿回來時,瘦得跟皮包骨一樣,渾身是瘡,靈竅也沒開。是他把嶽平帶回天問捲,親自幫他開靈竅,教他修道,給了他全新的生活。就連嶽平這個名字,都是他幫他取的。
葉青衫把所有的關心都給了嶽平,修煉路也傾囊相授,但無一絲保留。
葉青衫想着,忽然腳底竄起一股涼意,酥麻的感覺瞬間爬滿了全身。
葉青衫的腳步微微有些凝滞,他能明顯感覺到體内的靈力在以極其不正常的速度流失。
散靈丹!
葉青衫想起來昨晚嶽平曾給他送過一碗湯。
不出一個時辰,他體内的靈力就會徹底消散。葉青衫想明白這點,便停了下來,索性不跑了。
幽寂的林中,十二個腦袋忽然自空中飛落而下。
“嘿嘿.....”詭異的笑聲從血童身上發出,詭異而滲人。
葉青衫禦劍飛升,劍光橫掃而去。
那十二個血童童隻微微偏了下腦袋,随後往葉青衫撲去。
葉青衫低咒一聲,劍尖點地,他借力躍身至半空,一記流波圍繞他周身往四處逸散。
葉青衫隻為快速脫身,因此這一劍用了他餘下全部的功力。他修為已至天離後期,按理說這樣的傷害,就算是天離之境的高手,也能掙得一絲逃脫。但那朝他圍攏而來的十二個血童童迅速換了隊形,以三人為樁,以一種十分詭異的姿态攀上去,手腳往四周散開,就像是一顆長滿了人頭的樹。
那棵樹上鬼氣缭繞,形成一顆巨大的樹形幻影,往葉青衫逼近。
葉青衫沒想到自己非但沒有掙得逃脫的一線生機,竟然還被對方反手壓制。她們的實力,和昨晚相比,似乎又上升了一個境界。
這是怎麼回事?葉青衫拼盡全力抵擋住這一擊,從空中墜落後往後倒退了幾步,鮮血從口裡噴出。
那顆人樹仿佛被這新鮮的血液刺激到了,接連發出刺耳的笑聲。仔細聽,似乎還有口水吞咽聲。
葉青衫手握劍柄,半跪在地上,意識逐漸模糊起來。這時候,他的眼前閃過很多畫面。
有他剛上山時宗主給他佩劍時的囑托;有他第一次斬殺邪魔被人千恩萬謝送了近十裡地;有他第一次手刃同門師弟時那不可置信的眼睛;有第一次在路邊看到嶽平時的驚訝...
一切一切,仿佛是死前的幻影一般,輪番在他面前過場。
葉青衫仿佛看見了一個紮着朝天辮的男孩笑着朝他走來。
男孩手上抓着根冰糖葫蘆,歪着腦袋問,“爹爹,你要吃嗎?甜的。”
男孩一回頭,忽而驚恐地往後退,“你不是我爹爹!他不是這樣的!你把我爹爹還給我!”
男孩哇哇大哭的聲音似乎就萦繞在耳邊。葉青衫閉上眼,一滴熱淚順着臉頰滑了下來。
“阿平,别哭,爹爹來陪你了。”葉青衫低聲說,随後手握長劍,直直地插入胸口。口中,念念有詞。
那是,自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