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血...不對勁。

牧鏡塵揚手，一道青玉箫影往前掠去，兩人同時被這股氣力撂翻，各自往一邊倒去。與此同時，倒地的老頭身上驟然燃起了一團火。

“你做甚麼！”男孩哭吼一聲，連滾帶爬地沖到老頭身邊，但始終無法靠近老頭周身。他跪倒在地，一邊哭一邊求牧鏡塵，“求求你，住手！”

忽然，燃燒中的老頭發出一陣陣凄厲的慘叫聲，竄起的火焰由紅變黑。

男孩被這變故吓住了，怔怔地看着眼前這團火焰越燒越黑。

伴随着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火焰驟然熄滅，灰燼往四周炸開。

“爺爺...”男孩伸手往空中抓去，灰燼劃過他的掌心一點點流失。

簌簌蕭聲從身後傳來，空中四散的灰燼在蕭聲中集聚，漸成人形。

男孩怔怔地望着那灰燼拼湊的人形，喃喃開口，“爺爺…”

那人形擡起手，往男孩頭頂的方向覆去。

那虛空似有溫度，男孩伸手想去握他的手，卻隻抓住一團空氣，他望着爺爺的臉，委屈地啜泣。

蕭聲漸停，那人形搖搖晃晃散落了下來，被悉數收進了一個香囊。

牧鏡塵把香囊拿給男孩，“留着吧，當個念想。”

“謝謝仙人。”男孩抹了眼淚，神色看起來堅強不少。“我剛剛太着急沖撞了仙人，對不起。謝謝仙人幫我爺爺。”

這小孩，前一秒還在怨他，這一會明白過來他爺爺中煞就立馬道歉，還算是個明事理的小孩。

牧鏡塵微點頭，“你明白就好。”

中煞，便是傳說中的鬼上身。鬼魂趁人臨死之際從口入身，将原主體内的血全部洩出，并在一刻内吸食一具活人之血，換血完成後，便能蛻變成一具鬼屍。

鬼屍受控于鬼主，耐打扛操，雖比不上血童，但比血童簡單易操作，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豢養鬼屍是世家宗門心照不宣的秘密。

小孩名叫阿逸，跟着爺爺逃亡來到了太幽山，之後一直在太幽山附近流動，并支了個茶水鋪。

至于逃亡原因，小孩沒說，兩人也沒細問。但從小孩的服飾和言談中猜測其中不乏仙門宗派争權奪利之事。

沉伶在話本裡看過很多，十本裡有八本開頭都是講世家門派家主殁後，獨留家母和幺子被旁支弟兄篡位追殺，幺子僥幸活命勤加修煉，最後長大複仇，成功奪回家主之位。

沉伶比對了一番此時的情景，覺着自己便是那話本裡救了幺子的貴人。

想到這裡，沉伶不禁擡了擡下巴，笑容也散得更加和煦。他問小男孩，“你接下來打算如何？”

小男孩聞言，撲通一下朝兩人跪了下來，“柳爺爺死了，阿逸已經沒有親人了。兩位仙人救了阿逸，阿逸無以為報，還望仙人能帶上我。”

沉伶看了一眼牧鏡塵，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

牧鏡塵朝他輕點了點下巴。

沉伶與那小男孩勾了勾手指，“走吧。”

就這麼，兩大一小往太玄城去。

太玄本不能稱作為城，因為它自古以來是一片群山之名。其中主峰太玄山甚至不像是一座普通的山，它常年冬春幹旱、風沙肆虐，與黃土沙塵之地一般。

神天宗統轄雲笈九州後，這裡就成了關押犯錯道家宗門的地。後來，流放的刑犯們在此地慢慢開荒，引水灌種，生生将一座毫無生氣的城慢慢建了起來。

再後來，越來越多三教九流彙聚于此，太玄漸漸成了一座都城，繁華綿延整座太玄山，而城中結界固若金湯，暗道九曲八折，後來竟漸漸脫離了神天宗的管轄，成為了一片勢力錯綜複雜的無人管地帶。

兩人到達太玄時，夕陽已經西沉，橘黃的雲彩橫亘整片天空，不遠處的太玄城被晚霞染上了一層金光。

太玄的城門威武霸氣，城門之上，是畫着一團火焰的錦旗。城外站着兩排士兵，身姿挺拔，頭顱高高揚起。

城内這時候亮起了晚燈，透過城門往裡望去，可以見到一長街的夜市，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剛靠近城門，阿逸忽然伸手捂住胸口，面色蒼白，唇色發青。

沉伶察覺到他的不對勁，“阿逸，你怎麼了？”

“我...沒事。”阿逸揉了揉心口，咬着下唇，強行将那股不适壓回。

沉伶看向牧鏡塵，見牧鏡塵正擡頭往城門看去。沉伶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隻見一面懸正挂在城門的火焰錦旗燃起了一簇血紅的火焰。

“那是什麼？”沉伶問。

“萬識旗。”萬識旗，窺物千萬面，隻要照一面，就看透本質。

阿逸聽到這旗子的名字，很不自然地垂下了腦袋，眼神微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