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夕陽西下，落日餘晖遍灑萬物。落九霄看着跟前籠罩在一團橘色光影下的小孩，歎了一聲，随後道，“那就叫，落不盡吧。”

至此，落不盡才有了自己的名字。後來，他跟着師父修道學習，讀了一些書，以為自己的名字意為不盡長江滾滾來。

直到有一次，他無意間在師父那裡，看到了沉伶的畫像，畫像中的人與自己有雙近乎一模一樣的眼睛。畫像的右上角題有兩句，“眸深似故人，落不盡思量。”落不盡才知道自己名字的由來，以及自己為何能成為落九霄的徒弟。

當然，這都是後話。

當時落九霄收了落不盡為徒，以為他是個凡人，便打算教他些符箓之術用來防身。

沒想到一把落不盡的脈絡，發現他的靈脈已起，脈絡之勢滂湃大氣，隻是方法不對，所以靈脈并未為己所用修煉，而是被當成了一條異脈，反而拖累了身體，讓他一個十二歲的孩童，還長如六七歲孩童一般。

落九霄将他的靈脈引入正途，并開始教他修煉。落不盡天資聰慧，很快修為大成，成為獨當一面的道師。

後來發生了種種事，落九霄成為了血生陣的陣心血羅衣，落不盡為了救他找遍了世間萬法，最後甚至找到了牧鏡塵。

可當時時機實在不巧。他找上牧鏡塵時，沉伶已經死了三十年。

當時的牧鏡塵連沉伶都救活不了，哪有心思為他救人。落不盡見牧鏡塵這樣，心知自己不該來找他，便離開了。離開前，甚至還給牧鏡塵輸送了一段神力。

後來，那個人找到了落不盡。

他說他有法子可以救落九霄，但是需要落不盡幫他做三件事。一是遊走各地宣揚沉伶的善舉，塑造其憐憫衆生的神仙之名；二是在雲笈各地建造供奉沉伶神像的廟宇；三是拿到拓卷。

前兩件事都很容易，甚至聽起來還是件善事，第三件就有些困難了。好在為了完成前兩件事，落不盡幾百年來在雲笈各地遊走，見多識廣，消息靈通，漸漸琢磨出了那個人讓他做這些事的目的。

那人是想利用百姓供養虔誠之力重塑沉伶的肉身。要想讓沉伶複活，還需要他的魂魄與靈識。後來，落不盡幾轉周折，終于找到了沉伶留下的一段靈識。

為了讓沉伶一定要來找他，落不盡特地用了師父的名号，去天心冢買了神器，将沉伶的靈識鎖在了鑰匙中，并利用一次機會把沉伶殘留的靈識送給了嶽峰，讓他可以此得到密林。

之後，就發生了夜白城遇到沉伶他們的事情。

可是，落不盡沒想到。那人說的救落九霄，不是常規意義上的救，而是讓他徹底死。

那人大言不慚，“成為血羅衣後，他就再也無法主宰自己的生死。我願意讓他死，已經是最大的恩賜了。”

之後，落九霄就被帶到了密林中，成為形陣中的月。落不盡被攔在結界外，用盡一切辦法都無法沖破結界，隻能絕望地看着落九霄。

直到他等來了沉伶和牧鏡塵。

他知道，隻有他們能救落九霄。

沉伶讓落不盡進來了。

在他懷裡的落九霄，瘦得不成人形，呼吸孱弱。

上一次在夜白城一面，落不盡沒有仔細看過沉伶。

這次相見，落不盡仔細看了看沉伶。師父畫的畫像已經爐火純青，人像栩栩如生，躍然紙上。可如今見着真人，卻不禁覺得那畫像黯然失色，未體現出真人的幾分神采。

尤其是那一雙眼睛，眼皮的線條如桃花的瓣邊一般柔和，眉梢微微上揚，顧盼神飛，眼眸深邃，閃爍着晶瑩剔透的光芒，宛若桃花盛開。

落不盡的眼睛和他的長得很像，但隻形似，神韻差之千裡。

見過了沉伶的眼，落不盡能理解師父一眼萬年的執着。

與上一次在夜白城相比，沉伶對落不盡的好感上升不少。

或許是因為他們有一雙相似的桃花眼，或許是落不盡為救師父能毫不猶豫地答應獻出自己魂魄的心，又或許是他身上纏繞的神力氣息，亦是如此相似。

沉伶忽然想到什麼。

他倏地伸手扣住落不盡的手，感受到對方靈脈流淌着熟悉的神力氣息，眼神複雜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