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門口響起一陣腳步聲,徐東轉頭眼神幽幽地看了過去,看見來人是陸學林時莫名瞪了他一眼。
陸學林腳步一頓,随後狀若無事對老陳道:“我手上的工作已經結束了,先走了,等會兒你鎖門。”
老陳做了個OK的手勢,他又對徐東道:“我忙完了,走吧。”
辦公室裡有其他人在,徐東不好說什麼,站起身從陸學林身邊經過時,輕哼了一聲,還故意撞了撞他的胳膊。
在老陳探究的眼神中,陸學林對着他禮貌地牽了牽嘴角,轉身跟了出去。
剛下樓,徐東就沖着他嚷嚷道:“好你個陸學林,整天閑着沒事就坐在辦公室監視我是吧?一點也不顧及我的感受,你不覺得你這樣很過分嗎?”
陸學林很想解釋,他并沒有每天都監視徐東,報社的工作很忙,他不是跟着領導出去做采訪,就是寫稿,偶爾還要去别的城市出差,真騰不出那麼多時間來監視他。
辦公室座位的布局就是這樣,那個位置他不坐别人也會坐。
可是瞧着徐東怒氣沖沖的模樣,他又一點都不想解釋了:“就算我很過分,你又能拿我怎麼樣?讨厭我,遠離我,還是跟我絕交?”
“倒也沒這麼嚴重。”徐東舔了舔自己的嘴皮,斟酌道:“我就是覺得不公平。”
陸學林問:“什麼不公平?”
徐東控訴他:“你坐在那什麼時候想看我都行。可我想看你一眼比登天還難,也就下班那會兒才能跟你幾句話,這難道公平嗎?”
後面的話他越說越小聲。
陸學林漆黑的眼底仿佛竄着一簇小火苗,凝視着他的眼神讓他如芒在背,徐東小口吞咽了一下唾沫,心裡突然有些緊張。
就在這時陸學林忽然伸手擒住他的脖頸,将人鉗制到自己懷裡咬牙切齒道:“我還一直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把你釣住了,搞半天倒是我被你這蠢貨釣了,徐東你是故意的吧?”
大庭廣衆的陸學林要幹嘛呢,徐東害怕被人瞧見,心髒突突跳個不停。
被牢牢桎梏着的他一邊掙脫,一邊否認:“你又不是魚,我釣你幹什麼?放手,你趕緊放手,被人看見了像什麼樣。”
陸學林看他臉憋得發紅,終于大發慈悲放過了他。
“少在這裡跟我裝,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徐東确實明白,但他實在不想承認。
前段時間他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一個自诩喜歡女生的男人,怎麼會為了另一個男人傷神?
總不可能是陸學林調理好了,他又犯病了吧。
難道同性戀真的會出現人傳人的現象?
這玩意到底是天生的,還是後天被人傳染的?
為了弄清這個問題,從來不愛看書學習的徐東還專門去了一趟圖書館,樓上樓下跑了個遍,都沒找到一本關于這方面的書。
這個結果顯然不意外,在男女關系尚且保守的年代,同性關系更是提都不能提的存在。
且不說有沒有人做過這方面的研究,就算真有,在那十年裡,不僅書會被銷毀,寫書的人也會被各種批鬥。
要是林硯池在就好了,有他在,自己或許能得到一個答案。
徐東不得不思念起自己的發小,這個跟他同病相憐,甚至比他病得還要嚴重的人。
兩人經常寫信交流,從林硯池信裡偶爾的提及,能看出他跟趙亭松感情十分穩定,趙亭松的父母俨然也拿他當一家人看待。
那個大傻子倒是幸運,腦子不好使,還能找到林硯池那麼好看又有本事的媳婦。
呃……這樣稱呼應該沒錯吧,趙亭松長得又高又壯,感覺一隻手就能把林硯池拎起來,總不可能他是林硯池媳婦。
直到臉頰被人捏了一下,徐東才從回憶中抽離。
在陸學林咄咄逼人的視線下,徐東避開他的目光慢慢走在街道上,自顧自道:“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趙亭松。”
陸學林走上前,不顧徐東的意願摟住他:“羨慕他什麼?羨慕他找了個好媳婦?”
徐東瞪他:“你不要老是動手動腳。”
陸學林無所謂道:“這算什麼動手動腳,咱倆在知青點不是經常這樣嗎?”
話是這樣沒錯,可現在跟那時候能一樣嗎?
徐東還沒辯解,陸學林又道:“好媳婦你這輩子肯定找不到了,但沒關系,上天會賜你個好老公的。”
“去你大爺的。”徐東氣得跳腳,真想抓把老鼠藥過來毒啞他。
“我在認真跟你說話,你能不能嚴肅一點。”
真新鮮,徐東竟然還叫他嚴肅點。
陸學林點點頭,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深吸了口氣,徐東又道:“我倒不羨慕他跟硯池的感情,我最羨慕的是他能得到父母的支持。”
支書那個人平時不苟言笑,嚴肅又正直,徐東還以為他是那種不懂變通的老古闆。
沒想到他一個生長在大山裡的貧農,居然能友好的接受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
父母是孩子的避風港,有他們的支持,林硯池他們未來不管遇到多大的風浪,肯定都能勇敢堅定的走下去。
再想想徐爸徐媽,除了品行方面,他們對孩子沒什麼太大的要求。
徐媽看起來咋呼,大多時候都稱得上是通情達理。
徐爸更是個十足十的老好人,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跟人紅臉的。
可這并不代表他們兩人沒有原則,更不代表他們能接受自己的兒子變成一個不正常的同性戀。
徐東敢肯定,自己真變成那樣,父母絕對會拎着掃把将他從家裡打出去,甚至斷絕關系都有可能。
這樣的後果不是他能承受得了的。
聽他說了這麼多,陸學林總結道:“懂了,搞定你之前得先搞定你爸媽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