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實在難辦,徐媽道:“你不繼續監視了,萬一他偷偷跑去跟小陸見面可如何是好?”
徐爸說:“他想見,人家小陸還不一定答應呢。小陸自尊心強,上回咱倆說了那麼多難聽的話,保不齊心裡多恨我們。他要真想跟男人好,憑他那條件,啥樣的找不到。咱東子又不是天上的仙人,他幹嘛要在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他倆說話也沒藏着掖着,裡屋的徐東氣呼呼地走出來,撒氣似的往門上踢了一腳。
徐爸吓了一跳,擡手就要打他:“在你爹媽面前耍橫,你可真是太有本事了。”
“誰讓你倆說我是歪脖子樹,他陸學林是好,我徐東也不差,除了我,還有誰敢冒這麼大的風險跟他處對象?”徐東有些得意地說,“外面的人再好又有什麼用,他就喜歡我一個。”
徐爸聽得渾身都起雞皮,他咋就生了這麼不害臊又厚臉皮的兒子。
這些話徐東敢說他都不敢聽。
徐媽更是氣得臉紅脖子粗,擡手擰着他的耳朵:“知道有風險,你還非要跟他好,咋不蠢死你呢。”
徐爸則是故意擠兌他:“你一個人在我們跟前演情比金堅有什麼用,說不定人家早就左擁右抱換了好幾茬了。”
徐東生氣道:“少造那些捕風捉影的謠,你倆不同意就算了,幹嘛還要污蔑人家陸學林的人品,他一個天天上學的學生,上哪左擁右抱去。”
“你還知道他是學生,人家是北大高材生,你是啥?一個癞哈蟆淨想吃人家天鵝肉。”
陸學林這挑撥不動,徐爸隻能換個策略打壓徐東。
“北大高材生又咋了,回了家還不是要聽我的話,我讓他往東,他絕不會往西。告訴你倆,今年我也準備繼續考大學,人家陸學林都說了要跟我單獨輔導,這下被你們全攪合了。”
“就你那點智商,我跟你媽也不指望你光宗耀祖了。再說你弟今年也要高考,咋的就不能讓他輔導你?”
徐東很是不屑:“得了吧,他智商還不如我呢。讓他輔導,别說考大學,烤地瓜都輪不上我。”
徐爸被他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拿起徐媽遞過來的雞毛撣子就要往他身上招呼,徐東到處躲,眼看着就要挨打時,林硯池卻突然到訪。
事情剛發生時,林硯池也來過他們家裡一次,徐爸徐媽覺得這事不光彩,含糊其辭的瞞了他一下。
一見他,老兩口都收斂了些。
林硯池裝作沒看見剛才雞飛狗跳的那一幕,笑眯眯道:“這次過來是有個好消息跟大家分享。”
徐東迫不及待問:“什麼好消息?”
林硯池把手裡的報紙遞到他們跟前:“上次給你們家裡寫舉報信的人被抓了,他犯了重罪,不被槍斃都得坐幾十年的牢,這回不用怕他将東子和陸學林的事抖落出去了。”
徐東立即拿過他手裡的報紙,粗略掃了一眼,便開懷大笑道:“盧志強這人渣玩得還挺花,他在信裡罵我變态下流,結果變态下流的事全是他幹的。”
徐爸徐媽也湊近看了看,徐媽讀的書不多,字還是認識的,什麼雞/奸男人,大街上裸/奔,動手打老太太這些詞,是個人都能看明白。
報紙上還露了盧志強的正臉,畫面上的他隻穿着一條褲衩,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
長得倒是人模狗樣,就是心腸太歹毒了些,過了這麼久,徐媽想到那封信,心裡還是隐隐作痛,如今見這個始作俑者遭了報應,她心裡總算舒服了些。
徐東有點遺憾:“可惜我沒親眼看見那個場面,不然少說也得去吐兩口唾沫,扔他幾個臭雞蛋。”
徐媽潑他冷水:“你還在這裡幸災樂禍,你以為你幹的事就光彩嗎?”
徐東道:“我跟陸學林那是你情我願,誰也沒強迫誰,怎麼就不光彩了?”
他口無遮攔,徐媽都懶得說他,看林硯池那個樣子,估計也是明白人,徐媽無奈道:“小池子,你跟東子關系最好,你幫嬸子勸勸他,讓他别跟小陸好了。别說咱們周圍,就是整個城裡,恐怕也找不到他們這号人。”
徐東嘴上沒有搭腔,心裡卻想他媽找誰不好,非要找林硯池。
果不其然,隻見林硯池赧然一笑,說:“他們這樣的人也不是沒有,就拿我來說吧,我跟東子一樣,也跟個男人好上了。”
這便是陸學林讓他幫忙添的火。
徐爸徐媽仿佛被雷擊中一般,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異口同聲震驚道:“你說啥?!”
林硯池可是跟趙亭松一起出過櫃的人,這種場面他還是不懼的。
“那人你們也見過,就是去年跟我一起來你們家的趙亭松。”
他一說,徐爸徐媽就想了起來,印象中那個叫趙亭松的男人長得濃眉大眼,身材也是高高大大的,當時林硯池說是他的朋友,他們也都信以為真。
哪曾想到兩人會是那種關系。
震驚好半天,徐媽恨鐵不成鋼道:“你一個爹不在娘不疼的跟個男人好上了,萬一人家父母知道,說你勾搭他兒子,往你身上潑髒水,連個替你做主的人都沒有,你怎麼這麼傻!”
林硯池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徐媽還在替他在着想,心裡感動,又道:“他爸媽拿我當親兒子對待,我們的事兩位長輩都知道,家裡都挺支持的,沒人反對我們。”
徐爸徐媽又震驚了,這天下居然還有這麼開明的父母,兒子跟個男人好上了,不反對就算了,還支持他們好好過日子。
誰說農村人封建,這思想可比他們城裡的開放多了。
兩人被這接二連三的重磅砸得回不了神,徐媽看了看林硯池,又看了看徐東,搖搖頭道:“你們這一個個的怕不是都瘋了。”
好端端的兩個孩子,去林崗村待了一年就變成這樣,大好男兒當什麼不好,非要當那二椅子斷袖。
真是死人都被他們氣活了。
林硯池又輕輕勸道:“其實這事也沒你們想的那麼嚴重,關起門來誰知道我們私下是怎麼相處的。像盧志強那樣的人畢竟是少數,隻要潔身自好不在外面亂來,警察也不可能随便抓人。”
外界壓力固然有,可更多的還是來自家庭的壓力,家人的不理解不支持,才是最讓人難過的。
他們這個群體确實會讓很多人産生誤解,可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他們求的是長久安穩,内心的渴望是和尋常夫妻一樣過普通日子。
林硯池不信他們就這麼點奢求,這個社會都容不下他們。
“天塌下來,還有我跟東子墊背,叔叔嬸子,你們放寬心。”
說得輕巧,徐爸徐媽這心哪能寬得了。
不過林硯池這話也不是全無用處,之前他們總覺得徐東和陸學林是個異類,如今才知道,周圍居然不止他倆搞這種名堂。
仿佛是找到了發洩的出口,老兩口一直繃着的那根弦,突然就松了不少。
瞧着自己的任務完成了一半,林硯池又給徐東使了眼色。
兩人往牆根靠了靠,背對着徐爸徐媽,林硯池遞給徐東一個信封:“陸學林讓我交給你的。”
等了二十天,終于等到陸學林的書信,徐東接過,酸不拉幾道:“虧他還記得我。”
信封有些重,平日裡陸學林這張嘴能說會道,還會寫各種針砭時弊的文章,也不知道這次給他寫了多少體己話。
徐東輕哼着,把信封往父母跟前掃了掃:“看到沒有,人家還惦記着我。”
徐爸氣得伸手來奪,徐東嗖的一下縮回手,拿着信跑到裡屋兩下便把門鎖上了。
徐爸揉了揉自己腫脹的太陽穴,深感徐東這輩子估計也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