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地一下,宋泓結結實實地受了一個腦瓜崩。
楸吾沒打臉,主要是那臉上太髒了,沾了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頭頂的爛魚被他擡手丢掉,還沒落地就化為了飛灰,隻留下了完好的拳頭大的右眼眼珠。
這是魔魚的内丹,如果方才宋泓打的是右眼,那這會兒他的拳頭和胳膊都将不保。
楸吾将手一翻,把魚眼裝進須彌戒裡的九轉壺,再抖出一方錦帕擦臉,由着身後的藤蔓仔細地幫他打理頭發。
被他彈了一腦瓜崩的宋泓癱坐在青石上,頂着滿臉污穢淚眼婆娑。
“好了,去洗臉。”楸吾分了一條藤蔓,将這倒黴孩子推下青石,坐到寒潭邊緣。
少年如臨大赦,忙忙鞠了一捧水,稀裡嘩啦地清理臉頰,俯身瑟縮的模樣像隻犯錯了的蠢狗。
楸吾克制了下唇角:“但我沒那麼容易原諒你。”
宋泓猛地擡頭,重回白淨的面龐還濕漉漉地挂着水珠,黑眼睛一眨不眨。
“下水去,把水底那塊水藍色的方玉撈出來,咱們這事兒就翻篇。”楸吾身後多數的藤蔓收了回去,隻留下那手腕粗細的遊走到宋泓發頂,将他松散的馬尾再系了系。
其實楸吾也沒有很生氣,他隻是随便找個借口使喚小孩幫他幹活,借這方藏有千年寒玉的深潭,測一測宋泓靈根的品級——這法子沒有專門的昆山玉測得準,但也能測出個十之八九。
宋泓察覺不出他這些心思,抓了楸吾的藤蔓用臉蹭一蹭,眯眼笑着在藤蔓上寫:“好哦,我最擅長下水撈東西了。”
楸吾的藤蔓算是他身體一部分,所以這倒黴孩子寫寫畫畫,他也能隐隐感受到癢意,實在受不住,他把宋泓手一甩,收回了藤蔓,冷聲道:“那就别說廢話,趕緊下去吧。”
宋泓又撇了嘴,這脆弱的倒黴孩子,說兩句重話就挂臉了,虧楸吾剛撿到他時看他神情瑟縮,還以為是個怯懦聽話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要真怯懦,也不會不顧一切躍上楸吾的照霜劍。
“撲通”一聲,草草解下外袍的瘦削少年跳入藍玉般的寒潭,他果真擅水性,向下潛遊時如同一條靈活的白魚。
楸吾在岸邊冷眼瞧着,心下倒數:六丈、五丈、四丈……
随着下潛深度的增加,少年凫水的動作逐漸遲緩,越往下去越靠近寒玉,這水溫也就越低,而這徹骨的寒氣正是水靈根的克星。
于水深三丈多一點,距離水底三丈的位置,少年完全脫力,渾身呈僵直的狀态往下沉沒。
楸吾這才挽起袖子,放出兩條結實的藤蔓,一條纏住少年僵直的腰身,一條直直沖向潭底,将那方方正正的寒玉五花大綁,随後将二者同時撈起。
藏在衣襟裡的須彌戒閃爍,寒玉瞬間被收納其中,楸吾用藤蔓将少年托到與自己視線齊平的位置,一條藤蔓再生出三四分支,有去探少年鼻息的,有去測少年脈象的,也有按住少年丹田的。
少年呼吸還算勻暢,脈象也平穩得很,可見其體魄強悍未受寒氣影響,隻是丹田之處堅硬非常,猶如内藏數九寒天的堅冰。
十有八九是頂級的水靈根,至純至淨。
楸吾面上的笑意再也壓制不下,用藤蔓把宋泓摟回懷中,都沒嫌他渾身濕漉漉水淋淋,甚至還打橫抱着他颠了颠。
太好了,我果然沒有看走眼。
如果可以,楸吾現在就想把宋泓扔進九轉壺裡煉化,他這一趟出來可算沒有隻收獲“領主開會”了!
楸吾興高采烈地起身,正打算把隻穿了條亵褲的小白魚向空中抛擲三下,以示慶祝。
懷裡僵直的少年慢慢蜷縮了身子,渾身激烈地顫抖起來,楸吾忙按住他丹田的位置,掌心下堅冰已然化開,蝕骨的寒氣由丹田迅速地傳遞至全身每一處經脈。
糟糕,外力驅寒沒有及時,讓宋泓靈根受寒反噬全身了。
楸吾忙招出藤蔓掃清少年體外的潮濕,再給人嚴嚴實實地裹上加絨的外袍,打橫抱着這渾身發抖止不住的少年,禦劍飛出陰冷的潭邊,毫無遮蔽地于日光下穿行。
而後,楸吾便收獲了一隻渾身滾燙的倒黴孩子。
……他出門匆忙,沒帶内服的驅寒藥物,外力驅寒已然來不及,眼下隻能等待宋泓身體的自我療愈,用通體發熱驅走寒氣。
發發燒而已,燒不死人,楸吾親身驗證過。
現在讓他看看情報網上的下一個目的地——
楸吾此時禦劍飛行在群山之上,垂眼皆是層林盡染,而擡眼向上看,蒼穹澄澈如青藍色的琉璃,鋪展萬裡無一絲陰霾。